抹去蒙在眼睛上的血红液体,不管杀人的,还是被人杀的,不认得一个,手紧扶着棺木,不知这时候,是该爬出棺材,还是躺回去,继续装死。
“小姐,你果然没死。”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双手紧抠着棺沿,直直地看着她,眼眶瞬间红了。
凤筱转头,从零碎的记忆中,扒拉出从小抚养她长大的老妪的身影,没着落的心,回到胸膛,还好不是自己孤身一人。
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痛得抽了口冷气,才知道自己真的活了过来,扫视向四周,“这是怎么回事?”
老妪这才想起现在的处境,飞快地看了眼四周,送葬的家丁死得七七八八,只消再有片刻就会被黑衣人尽数杀死,把凤筱一拽,“我们快走。”
凤筱飞快地爬出棺材,晕晕呼呼地被老妪拖拽着前行,出了树林,发现脚边是一处悬崖,崖下是万丈的瀑布,看向左右,竟是绝路。
不远处崖边青松下坐着一个男子,一袭似雪的衣裳,纤尘不染,垂在地上的衣角卷着风随风轻扬,清俊优雅。
修长手指握着一卷书册,脚边拉着支紫竹鱼竿,一边看书一边垂钓,恬静闲然。
凤筱的位置只能看见他的侧影,一个青獠鬼面具遮去半边脸,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下颚削瘦,凉薄的唇完美得无可挑剔。
那面具……
凤筱心口猛地一紧,放开老妪的手,奔到崖边,一把按住他手中书卷,“你是谁?”
男子抬起头来,唇微微上翘,勾出好看的弧线,浓如夜幕的眸子浮上一抹似笑非笑。
凤筱吃了一惊,退开一步。
手持带血长刀的黑衣人从树林里闪出,老妪脸色大变,拉住凤筱,“快走。”
凤筱被老妪拖拽着前行,视线没能离开面具后的那双眼。
听老妪一声惊呼,回头看去,竟是前方林子中又窜出十余名黑衣人,将她们的去路堵住。
老妪脸色大变,拉着凤筱不自觉地退到白衣男子身边。
无论是她们母女,还是白衣男子,都不可能再有路可逃,凤筱歉意地扫了眼身边的白衣男子,要害他白白丢掉性命了。
黑衣人们扫了凤筱母女一眼,突然面朝白衣男子一起跪了下去,“王爷。”
凤筱惊看向身后绝色的男子,变了脸色,“这些是你的人?”
被称作王爷的男子淡睨了凤筱一眼,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你是……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他不可能伤害小姐的……”老妪一张脸顿时失去了颜色,紧拉着凤筱一步步后退,不觉中退到了悬崖最边缘,身后是万丈的飞瀑,再无退路。
“为什么要杀我们?”凤筱迷惑地看着那双眼,那张面具。
水瀑声中,男子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没有人要杀你们。”
老妪紧张地拉了拉凤筱,想阻止她说下去。
鲜血飞溅的血腥场面在凤筱脑海里飞过,凤筱仿佛还感觉到烫热的鲜备泼溅上面颊的滋味,怒火腾腾而上。
丢开老妪的手,弯腰半眯了眼,瞪向那张戴着诡异面具仍荡人心魂的面庞,眼里的怒火几欲将对方烧成灰烬,“你们杀了那么多人,难道想全部抹杀?”
“交易而己。”男子抬眼看来,目光暖如春江之水,留驻在凤筱面庞上,“老人家,你该知道我指的是谁。”
他看的是凤筱,话却是问的凤筱身后的老妪。
凤筱看向老妪。
老妪脸色一变,再对上凤筱询问的目光,顿时慌了神,忘了自己身在悬崖边,往后一退,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失了重心,惊叫一声,向悬崖下坠去。
凤筱陡然一惊,飞扑上前,一把拽住老妪的衣袖,但老妪下坠之势太猛,竟拖拽着她往崖下跌去。
手腕一紧,下坠的身形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抬起头,直直地望进一双如夜潭般的黑眸,那双眼方才噙着的似有似无的笑,已经荡然无存。
凤筱迷惑,他派人追杀她和老妪,这时候为什么要出手救她们?
忽然想起,他所说的话,“交易而已。”难道真的只是交易,是什么交易,又是与谁的交易?
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老妪。
就在这时,一阵布裂的声音传来,衣袖不堪受力,撕裂开来,老妪尖叫着没入崖下深瀑。
凤筱整颗心沉了下去,望向已经没有老妪身影的深瀑,眼里都充了血。
低哑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下头风大,冷得很,上来说话。”
凤筱抬头,望定他漆黑的眼眸,她眼里的寒刃象是要将他生剥活刮,冷笑了笑,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上去落入他手中,任他操纵她的生死?
笑话,她死也不会任他摆布。
嘴角轻轻扬起,一丝带着恨意的笑容慢慢漾开,轻车熟路地按下指环上的按钮,指环上暗藏的毒针弹出,刺进对方手掌,就算再死一回,也要拉上他陪葬。
所有一切都像出本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知道这个指环里有毒针,又为什么会这么熟悉的使用这个指环。
她顺水进入了楼兰,成为了死奴,凭着带老妪离开楼兰,并杀了平阳王报仇的信念,她才熬过了那两年残酷训练,成为鬼杀。
凤筱望着楼台上的少女,嘴角慢慢地浮起一丝笑,那笑却丝毫进不了眼,让人看着,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冷。
现在她回来了,却又再次经历了一次坠楼。
同样的坠楼,不同的是上次直接碰上冰冷的青石地板,而这次,她被容华接住,保住性命。
楼台上的女子,拍着胸口,装作大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事,如果你再有什么好歹,爹爹不知要怎么生气。”
凤筱笑了,死一个人,只是生气这么简单?
人群中飞扑出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苹果小脸惨白无色,大眼噙着泪,一脸惊慌,拉着她,将她从上看到下,“郡主,没伤着哪里吗?”
凤筱摇头。
丫头松了口气,“吓死小桃了。”
“你就是小桃?”
小桃刚透着的一口气,噎在了喉咙管上,半张了嘴,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勉强笑了一下,“郡主在逗小桃玩,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