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的低下头,尽量保持着低调,这是父亲临行前唯一的忠告,胡诗月知道何谓锋芒毕露,她那张翩若惊鸿的脸蛋足以吸引大明宫任何一位男子,同样的也会招来所有女子的嫉恨,因此她要学会隐忍,是以在脸上做了一些斑点,遮盖她的完美。
应天府一百多名瑰丽最终选出来的不过如今的十位,百花争鸣,竞相开放,胡诗月立于其中竟显得那样的暗淡无光。
为了父亲,为了更好地保住这个靠山,一夜的无眠最终选择了进宫这条道路,她知道这会是无比的坎坷,宫里固然有着锦衣玉食,却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没有心计的人最终只会是一个下场!
穿过外廷进入内廷,大约行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西四所,这里便是胡诗月于皇宫的第一个家。
领路的太监将她们送到这里,交给了主管的刑嬷嬷,嬷嬷看起来五十余岁饱经苍霜,外表严肃,但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慈祥,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老人家。
按照惯例,刑嬷嬷对她们讲述了这里的规矩:“这里是西四所,乃所有秀女居住的地方,至于以后是凤是鸡就要看各位小主的能力,在皇宫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少说话多做事,谨小慎微是我今日教给大家的……”
胡诗月没有大多的心思听她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两条腿出奇的沉重,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无心理会的她低着头瞥向一边,却忽然见到一个偷窥的双眼,透着门缝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看了看门上的牌子写着“竹”字,不禁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巧妙地安排,刑嬷嬷开始安排大家的房间,而胡诗月正巧住进了“竹”!
推开房门就有一股沉闷的气氛,屋子内暗淡无光,仿佛是一间被人遗弃的地方,胡诗月不觉有些害怕想要抽离脚步,一个力道却将她硬生生拉了进来,一个踉跄倒在了床上。
“啊!”胡诗月惊叫出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那长长的指甲还不断有鲜血渗出。
瞳孔微微收缩,胡诗月很快就看出了她的伎俩,仍然装作惊吓不已的模样,仓皇的逃窜下转到了她的身后,一用力就将她推倒在床上,反手锁住她的双手,厉声问道:“为什么要吓我,你是何人?”
她挣扎的想要起来,倔强的不肯说一句话,胡诗月只好戳穿她的把戏:“用蜡烛滴在指甲上,遇热自然就不断滴下,故意将屋子变暗营造出鬼屋的感觉,难道只是为了吓唬我,为什么?”
她仍旧默不吭声,将头瞥向一边,胡诗月无奈之下只好将她捆绑起来,放在床边的一角,至于将此事告诉刑嬷嬷根本是无稽之谈,刑嬷嬷如此老练难道会不知道“竹”屋里面住着一个“鬼”,却仍然将她安排进此,此事一定另有内情。
晚上用膳之时胡诗月本想尽快用完,以防被人发现,谁知一场小小的内讧却在第一天掀起了风浪。
趾高气昂,粉饰太平,胡诗月用这样的词语来描述她对面的秀女,郭络罗氏锦榕,已故太子的妯娌,家境显赫自视甚高,这样的人往往都扮演着惹人厌的角色:“各位妹妹,在皇宫要知道学会站边。”
“当然了,姐姐与皇太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珠联璧合,情定三生……”在胡诗月眼中最佩服的人不是英雄,而是阿谀奉承的人,她们总是能够滔滔不绝地从脑袋里面迸出阿谀之词,如此功力道行浅的人绝做不到。
莫萝莉,骠骑大将军莫风的独生女,成为了第一个靠边站的人。
胡诗月本不想参与到这场无聊的口水仗,可是在得知身边之人的身份之时却不得不参与其中。
“我齐绮身为兵部尚书齐泰的女儿,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阿谀奉承,卑躬屈膝,我家教很好,不像有些人不懂得何谓有能者居之。”齐绮看起来朴素之中却透着别致,胡诗月原本以为她是一朵峭壁里的寒梅,偷偷地与严寒斗争,岂料却是一朵争奇斗艳的牡丹,要在百花之中争夺头彩。
齐绮?原来她就是齐泰的女儿!胡诗月放下手中的佳肴,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脑袋里面盘算着如何利用此女来对付齐泰。
锦榕虽然刁钻却是个懂礼数的人,而她新收的小跟班却是一个点火就着的人,莫萝莉闻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身为骠骑大将军的女儿,自然从小练武,力量之下桌子不禁震了三振:“臭丫头,说谁没有家教?”
齐绮故意装出一副讨厌的模样,一边摆弄着纤长的手指一边说道:“聪明人都很有自知之明的。”
“你……”莫萝莉在口水仗上落了下风,随即便想出手,挥出去的一拳眼见就要打在齐绮的脸上,胡诗月不自觉地伸出手挡住了她的攻击,同时锦榕开口喝道:“慢!”
若知道锦榕会开口说话,胡诗月千不该万不该出手,以致于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实力,惹得锦榕的注视,她上下打量着这位默不吭声却出手相助的女子,两个脸颊有着些许的褐斑,可是那双眼睛却无比的明亮纯眸,为何在她的心中会隐隐产生了某种敌意?
齐绮似乎受到了惊吓,不过这一前一后却为她化解了这场危机,转过头来看了看她所谓的“朋友”,点头说了说:“谢谢!”
胡诗月没有回过头来看她,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对面那双注视的凝眸,锦榕别有深意的挑起唇角,语气肯定地说道:“你,就是左丞相胡惟庸的女儿胡诗月!”
胡诗月看得出她是个十分自信的女人,没有半点的怀疑,异常的断定,面对这样的人她没有必要过多的掩饰,更没有必要更多的言语,冷淡地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用高傲来回应她的高傲,这是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而往往高手的对决都需要漫长的时间,现在不过是第一日而已。
“孤傲!”简单的两个字,莫萝莉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虽然心中愤懑不满,但是那毕竟是左丞相的女儿,位极人臣,而且她长得那么丑,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好好奉承未来的皇太孙妃,终有一日凤凰展翅鱼跃龙门。
齐绮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心,不知为何她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她渴望与她成为朋友,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可惜在她们之间似乎隔阂着一堵厚厚的墙壁,那是什么?
推开房门,束缚的绳子已经脱落,可是那被绑着的人儿却没有逃脱,胡诗月更加相信了她的猜测,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团,惊慌的眸子一闪一闪。
淡然的一笑,胡诗月掏出偷偷藏起来的馒头扔了过去,她没有半点的迟疑,双手紧握狠狠地咬了下去,看着她囫囵吞咽的模样,胡诗月扑哧笑出声来,随即倒了杯热茶递到了她的面前,温暖的笑容如同如沐的春风:“慢点吃,不要噎着。”
她接过来,胡诗月抽离的时候一滴晶莹落在了手背之上,扫开她垂下来的刘海,她竟然哭了,哭的那么伤心,哭的那么无力。
不知为何,胡诗月不觉得悲悯,反而觉得可笑,双手放在她的肩头,迫使她不得不面对自己而视,语重心长地严肃说道:“皇宫不需要眼泪!”
这一言反而让那止不住的泪水奔流而出,她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洛鹜,上一届的秀女,扬州富商之女,与邻村的秀才青梅竹马,只是父亲攀龙附凤棒打鸳鸯,将她强行送入了皇宫。
她能歌善舞、曲艺非凡,很快美名传遍整个皇宫,可惜雎贵人为人阴险恶毒,破坏了她与皇上的见面之机,还划破了她的脸颊,一道弯弯曲曲的伤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无处诉说的她只有在夜晚唱着歌,天籁的歌声却被谣传为鬼魅,她更是被敬而远之,久而久之似乎所有的人都遗忘了她。
听到此事胡诗月义愤填膺,虽然在这金碧辉煌的鸟笼子里这种事早已是见怪不怪,可是她讨厌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她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刑嬷嬷与锦榕对视之时闪现的灵光,她的性格不允许她受到这种委屈。
胡诗月大致猜测到了她们的盘算,误以为这间“鬼屋”,这只“鬼”会将她吓疯,即便没有,也不过是三言两语添油加醋的事情,如此她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消灭掉这个势力庞大的敌人,只是她们没有预测到的却是传闻中的病秧子却是个丑八怪,心里不免有些自嘲太过杞人忧天。
正是她们的轻敌之举,为胡诗月造就了时机,暗自盘算着一个复仇的计划,一是为了父亲这个大靠山,二是为了她在皇宫之中认的第一个朋友。
对于一个混混来说,皇宫与江湖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一个战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