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骆震宇用了两年的时间,只是将彼此的世界变得更加不完美,我们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律师走了之后,我和骆震宇依旧静静地地坐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得以解脱,可我却不觉得轻松,只是觉得说不出的怅然。
走到如今这般田地,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态再面对眼前的这个人,明明给了我伤害伤痛,明明该怨、该恨,可仿佛怎样也狠不下心来,心头的怒火怨恨已经不再强烈。
我打破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沉默,说,对不起,我的东西没来得及整理,还得再打扰你一天。
他平静地看着我,声音嘶哑,犹如冬日里凛冽蚀骨的风,不着急,等到过完年再说也不迟。
我说,那倒不用,我会尽快收拾东西,争取明天就搬出去。
骆震宇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你吧,我今天会很忙,晚上就不回来了。
我点点头。
到了如今,我们反倒是变得心平气和,也再没什么好争执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真的不用我为你做些什么?
我淡然一笑,我没什么需要的。
他喉结微微松动,俊美的脸上,带着意懒心灰的倦意,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好好照顾自己。
我点点头,并不想再同他说话,眼睛酸涩,转头看向窗外。
我从没想过,我和骆震宇的分离可以如此平静。那些争吵、怨怼,终将和这场婚姻一样,无声地落下帷幕。
但愿有生之年,再无瓜葛。
似乎又过了好久,他才终于起身离开,大门关上的那一刹,我方才缓过神来,也许一别经年,就算再见,恐怕也要物是人非了。
我觉得自己满脸冰凉,直到伸手去触,才知道自己泪水肆意,仿佛心底的什么被一点点掏空,无所适从的感觉将我团团围住。
除了大提琴,我并没有什么必须要拿的东西,我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贵重的衣物我都没有带走,那些东西从来不属于我,过去不属于,未来更不必属于。
那天我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却了无睡意,不停地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做了噩梦。
我梦到了康樵,他正满身是血的看着我,我明明知道是梦,可是我醒不过来,就像我知道,有些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任往昔蹉跎而过,任岁月来日方长,注定只能在记忆中回望彼此。
我从恐惧中惊醒,明知只是梦,却依然止不住抽泣,就像迷了路的小孩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处。
生命对于康樵,是彻底解脱,而对于我,却是继续残酷。
骆震宇的脸和康樵的脸不停地在我眼前交织,到了最后,只剩下骆震宇,他英挺的眉,深沉的眸,薄削的唇。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想吓了一跳,仿佛有一把匕首,狠狠地割在心里看不见的柔软处,那种疼痛是我自己始料未及的,就像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爱上别人。
窗外似乎下了雪,灯没有开,房间里幽暗压抑,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无助和恐惧侵袭着我。
我突然意识到,这两年来,几乎每一个有雨有雪的夜晚,骆震宇都陪在我的身边,两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也许这个人的身影早已成为我生命中挥之不去的一部分,不论我有多么不想承认,从他来闯进我的世界的那天起,便注定了我们之间难以剪断的牵连。
我抱着膝坐在床上,两年来的种种画面又浮现于眼前,这么近又那么远,我方才发觉,我们并不是丝毫幸福都没有过,我的内心波澜起伏,原来再不堪的婚姻,也会有温馨的瞬间;原来两年的婚姻生活,给我的不只有伤痛。
我听到楼下似乎有动静,似乎是门锁的声音,我更加害怕,云姐她们都回家了,房子里应该只剩下我自己,我想不到会是哪个不速之客深夜到访。
我不由屏住呼吸,整个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我不敢开灯,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房门突然被推开,他顺手开了灯,黑暗之后的光亮让我一时睁不开眼,过了好几秒,骆震宇高大修长的身形才终于在我的眼中渐渐清晰。
他艰难地扶着门,醉意惺忪地打量着我,疲惫地皱皱眉,还没睡?
他一定喝了不少酒,房间里充斥着凝重的酒气,我坐在床上看着他,你喝了很多酒?
他沉沉地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然后就摇摇晃晃地朝我走过来,他似乎根本站不稳,刚走到床边,整个人就结结实实地跌到床上,我还没来得及避开他,他的头就已经狠狠地压上了我的腿。
你干什么!我惊慌失措地将他推开,起身下床,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竟然对我们之间的肢体触碰会那么抵触。
但他醉得厉害,对我刚刚激烈的反应全然不在意,依然醉醺醺地伏在床上。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看来在这的最后一晚,只能去客房睡了。我本来已经走到门外,听到里面“扑通”地一声,大概是骆震宇从床上跌了下去。
我本来不想理会,我告诉自己骆震宇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可偏偏想被施了魔咒一样折回去,看到他狼狈地躺在地板上,我蹲在他身边,试图叫醒他,骆震宇,需不需要我帮你放洗澡水?
他没有反应,我又推推他,骆震宇,你醒醒,别在地板上睡觉。
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睡意朦胧地看着我。
我试图将他拉起来,你要睡也回到床上去睡。
不!他又闭上了眼睛。
真是醉得什么都忘了,我也不想再理会他,就在我想起身离开的时候,骆震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紫鸢,紫鸢,你别走。
骆震宇,你放手!
我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他反倒是攥得更紧了,嘴里依然含糊不清地说着,我知道……知道你恨我,我利用了你,我对你不好,可是……
够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想再去听他说这些,前尘如烟似雾,经久不散,难道要让这些爱恨编织的绳索将我缠到窒息?不耐烦地说,骆震宇,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再没关系了,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骆震宇勉强撑开双眼,似乎也渐渐反应过来,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减弱。
我终于将自己的手抽回,气急败坏地说,你不是不回来吗,为什么连最后一个晚上,你也要打扰我?
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害怕。他又闭上了眼睛,痛苦地皱着眉,紫鸢,我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不知道以后谁来照顾你……
他口中的话,他在清醒从未表露的情感,仿佛是一场雨,瞬间打湿我的心,他嘴里依然模糊地念道着什么,可是我一个字也听不下去,我知道,我一直伪饰的坚硬,我一直佯装的不在乎,终于彻底坍塌。
夜已深,我早已泪如雨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