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上采桑叶,他却是来寻求蚕种。
蚕种是那般轻易地可以找到吗?
或许他当时打的就是我这个少不经事、一脸呆相的丫头的主意,而我却傻傻地信了他。
真的,很简单,一把山间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就打动了我,想想,真傻,是吧?甚至不是花儿!那时,其实他就已经暴露了他的一贯缺点:精明、吝啬。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却把这当成了他的别出心裁、他的别具一格。说真的,也许当时他真捧着一大捧鲜花,我还真不一定理他;因为傻傻的我总是想要点不一样的,来显示自己的只眼独具。时至今日,我才渐渐明白:如果一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拿着一种轻率的态度对你(比如说送狗尾巴草省钱),那么你就一辈子也别想他会像珍宝一样的宠你!纯属经验之谈。
可不管今日我多么后悔,一个既定的事实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我入了他的套!用一句现在的话讲,他怕是有诱拐未成年少女之嫌,毕竟我当时才十四岁;以过去古老的观念来说,我也还是未及笄的,身心都还未成熟,就被骗了。如今我常常叫嚣着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已经上了贼船,你还能指望靠岸、停船,让你下来?这才叫痴人说梦!“人呀,最好认清自己的本份。”这是他对我说的,没有丝毫的歉疚之情。你说,我当初怎么就会被他骗了呢?
算了算了,第一次就当我不懂事,没有建立好自我保护意识;可接下来的日子,我一次又一次地被骗,就绝对是我天生愚笨、自甘堕落了。难怪我老娘老是用手指戳我的脑门,“你呀,简直是笨得无药可救了!”每每如此,我还在一旁傻笑,以求换取下一次被老娘允许被他骗的机会。你说,我是不是天生犯贱,有“被骗狂”症状呀?
老娘总止不住地在我面前唠叨:“狗尾巴草、桑葚、草蚱蜢、雨花石……你自己说说,有哪样是值点钱的?没有。全是毫无价值的废物,亏你还像宝贝一样地收着!你怎么就不长点脑筋,为自己想想。今天他省不得为你花一毛钱,明天你就更别指望从他手里抠出一分钱!你说,你以后怎么过。别说老娘不提醒你,将来有你的苦受!”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是用啥做的,硬是冷着没动。时至今日,我真的想高喊:“老娘,你真的是太英明了!”可惜太迟了。所以我只好对着我的女儿唠叨我老娘的那一套。
真是什么鸟生什么蛋,那个丫头倔得和当初的我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这是造什么孽了,丈夫、女儿,没有一个听我的。那、那丫头还敢和我顶嘴:“也不想想你当初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你能行,我就不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丫头啊丫头,你怎么就不懂你老娘的心呢?你老娘不就是因为吃了当年的亏,才让你小心的吗!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谁知那丫头就冲我撇撇嘴:“这话好像当年外婆也对你说过,你听了吗?”
我当下便傻了,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听谁说的,造、造谣……”
那丫头眼皮一翻,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但也没追问,九成不是什么好话。偏偏这时他进来了,冲着我似笑非笑。一下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谁不知道,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对我露出这种表情,让人心里毛毛的。
那丫头没义气地头也不回地走了,抛下我独自冲着他傻笑。我眨眨眼,趁他还未开口,我便先出声道:“我去厨房看看菜。”我侧着身从他的身边挤过,刚以为自己已胜利大逃亡了,便被捉住了后衣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对上他。
“什么时候,我的夫人会做菜了?我记得,你第一次进厨房,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却没有生着火;第二次进厨房,差点把房子烧了;第三次进厨房,把锅底烧掉了;第四次进厨房,弄出了一堆焦碳;第五次进厨房,是没出什么大事,却煮出了一锅半生不熟的饭,让人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我窘得满脸通红,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还强着嘴说:“至少每一次我都有进步啊!”
“是啊是啊,你做了十五年,至今还没有把糖和盐分清,酱油和醋常常搞混。你女儿都烧出一手好菜了,你这做娘的却从来没有做过一顿能让人下咽的饭菜。请问,你还好意思下厨房吗?”
我越听脸越垮,最后干脆哇哇大哭。
他又道:“十五年来,我每说不让你进厨房,你就给我下大雨。今天,我可是铁了心肠,你就是给我下冰雹,也别想再进厨房一步。”
他的话立刻把我的泪给吓了回去,我扯住他的衣袖,问:“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他不理我。
我又问:“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他还是不说话。
我再接再励:“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当我的话重复了二百次后,他终于有反应了。我刚面露喜色,他却转身就走。我大受打击,不甘心地追上前去,继续问:“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到了那天晚上,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被禁入厨房了。瞧着他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气愤地回到房里生闷气。我不喜欢做饭,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从我连火也不会生就知道了。可是我想进厨房啊!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从入了他家的门,我就有着这种强烈地愿望。可惜他不懂,生生地打碎了我的愿望。
我回到房里,他也跟着进了门。黑乎乎的房间里,我没有点灯,却也清楚地知道是他。唉,毕竟十五年了,想不熟悉也难。
他挨着我坐下,我扭了扭身子,往旁边蹭了蹭。他伸手掰过我的脸,明明黑乎乎的,应该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却奇怪地觉得,他在认真地看着我,而且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我。
“还生气呐!”
“没有!”我扭过脸。
他又把我的脸扭向他,“那这张鼓鼓的脸代表什么?”他问。
“代表我吃胖了!”我又扭过头。
他松开手,长吐了一口气,笑道:“那么你也承认,女儿做的饭菜更好吃?”
“那是事实,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挺诚实的嘛!”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还不知道我向来是什么就说什么!”
“是啊。”他向后倾,双手置于脑后,斜倚在床柱上,“你一向诚实的让人心疼!”
我扭过脸看向他,“那你还不让我进厨房!”
“这是两回事!”
我气得把脸扭向另一边。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老娘说得对,当时他就对我小气,现在就一定会对我更加吝啬。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老娘,原谅女儿当年幼无知,没有听从你的教诲,你泉下有知,要保佑女儿啊!女儿向你忏悔!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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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的气压降到了十五年来之最低,谁来惹我,我就想扁谁。我聪明的相公忙带着我们的宝贝女儿,出门避祸去了。让我有气也没处发。真是的,人生得那精明做什么!
耶!耶!耶!
眼前这大美女实在太耀眼了,嗯,不过看来年纪也不小了,有个三十五六了。虽然她保养得很好,可是我天生眼毒得很,保养得再好也没用,我还是可以一眼看穿她的真实年龄。
哼,大美女怎么了,大美女也改变不了我近日心情欠佳这个事实。哎,不对呀,这个大美女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跑到我们农家小院来干什么?八成迷路了吧!不过,我们这里可没有好地方招待她哦,要是想来借宿,那就委屈点儿吧。当然,这话我没有说出口,对于陌生人,我一向不先开口的,有事你就说吧,不然别怪我不理你!然后,我又悲惨地想到:好像这也是他给我下的禁令,因为他说,我一开口就傻得冒泡,为了避免我少得罪人,最后不知哪天死于非命,还是少开尊口,当然要是能“免”开尊口就更好了。听听,这像是人说的话吗?
不过,那个大美女好像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好像对我比较感兴趣。见她那满脸惊讶的表情,以及那不住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的目光中,我清醒地意识到:她是冲我来的!她谁谁呀?我们见过吗?干嘛一脸找茬的样子?
我终于不耐烦了,打算回屋,可她偏偏在这时开口:“岭,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