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槿故作没看见唐卡玛的神色,继续说道:“我成亲不久后,我的丈夫就前往前线去了,临行前,他告诉我他一定凯旋归来,要我在家乖乖等着他。”赵槿嘴角盈着笑,神色恬然,眼睛里也是一种名为幸福的色彩。
“可是,”突然间天地色变,赵槿加重了语气,转过头来看向唐卡玛,眼里已然含满了泪。“那场战役还没结束,就传来了他的死讯。”她的泪水像是珍珠般串串的低落,但还是不妨碍她的表达,“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尸身,就被婆婆不由分说的赶了出来,她骂我是扫把星,一进门就克死了我丈夫!”赵槿神色悲伤,语气凄然,又带着控诉!唐卡玛不禁同情起了她的遭遇。
“被赶出门后,我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那时身无分文,茫然无措的游荡在大街上,”赵槿拿出手帕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趁机换了口气,又庆幸地说道,“幸好我碰到了王妃,她不仅心地善良,待我更是亲如姐妹!”
“偶尔我看她愁眉紧锁,就试探地问了一句,我才知晓,王妃虽是贵为梁王妃,但成亲三载却尚无子嗣,又不得长辈欢心,虽有梁王平日里的体贴关怀,但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
赵槿三言两语道出翎儿的处境,期间也不断转换声调,似乎要将唐卡玛带到当时的环境里去。
“也不知怎么了,一日我和王妃竟就想出了这个偷天换日的法子,既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又能为王妃解决子嗣问题!”
此时,唐卡玛已经深深的进入了赵槿的故事里去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不以其他因素去考虑这件事,倒也觉得这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唐卡玛,你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么?但凡是还有一点法子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说到这里,赵槿眼中却又是含了泪,端端是无计可施楚楚动人。
泪盈于睫却始终不滴落,一是为了显示自己身为一介女流的柔弱,二又是为了告诉唐卡玛,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守口如瓶!
唐卡玛眉头紧锁内心凝重,作为一个女人,康乐姑娘与王妃的所作所为似乎毫无诟病之处,但是……
见唐卡玛愣在那里不言一语,赵槿不禁有些急躁,如今唐卡玛不表态,是不是就代表……
“若果真如此,唐卡玛,你可不要怪我!”赵槿垂下的眼帘下寒光一纵即逝。
笨嘴拙舌的唐卡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沉重的心情,但又不好拖着赵槿这么一个孕妇陪自己在这里傻站着,只好上前扶着赵槿往回走,边走边说道:“我说过了我不会说出去,便是有人要拔了我的舌头,我也不会说的。”声音闷沉不见活力,赵槿却是从中听到了自己想到的答案。
虽然她还不够了解唐卡玛,但单从她的语气里来听,便知道她是认真的。
赵槿这也算是兵行险招,用情感牌来求得唐卡玛的守口如瓶,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唐卡玛倾向于自己这一方,也就不用怕唐卡玛会在自己背后有什么小动作了。
其实,人心是最不保险的一张牌,可这次也算赵槿押对了宝,唐卡玛偏偏就是个死心眼的,自己说出来的话她就是死也会遵守!
“谢谢你,唐卡玛。”赵槿抓紧了她的手,真挚的说道。
对于能够帮助到自己的人,赵槿一向都是最真诚的!
二人一路回了小院,无话不提。
赵槿回到自己屋里时,但见一人正端坐在自己的床沿,她吓得一惊,旋即见是翎儿才把一颗提起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想想自己也真是可笑,他怎么会来呢!她搭上了翎儿这条大船,从此与他再无联系,他们俩之间的纠缠也该到此结束了……
翎儿见赵槿进了来,连忙上前不可置否地说道:“我看那唐卡玛的话也不尽然可信,这么大的事可马虎不得啊!”这已经不是孩子的问题了,金兀术此时不在上京,要是被皇宫里的那些牛鬼蛇神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放心,我们与唐卡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待她又和善,就算她不念着我们的好,也不至于去拆我们的台。”赵槿将她拉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见赵槿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翎儿心中是火急火燎的。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哪能就这么轻率的……”翎儿哪里还能坐得下去,她气急败坏的冲赵槿吼去,这不是赵槿一个人的事情,她好歹要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赵槿见翎儿此时的模样,并不是着急去安抚她的情绪,而是给她上起课来。这一点,倒还真没辜负翎儿的一声先生。
“翎儿,作为一个上位者,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赵槿疾言令色,毫不婉转的说道,“时刻保持头脑冷静,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才能防止别人从你的言语,行为甚至脸部表情里窥测到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者是像她这样,将情绪活用,却不受情绪控制!
她端起水递给了翎儿,说道:“现在,先冷静下来,我们再接着说。嗯?”
翎儿闻言毫不做作的接过了赵槿手中的水,当真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下去。
翎儿尽力挤出了一丝笑意,平静的对赵槿说道:“好了,我们开始吧!”
赵槿噗嗤一笑,点点翎儿,说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要强迫你上战场呢!”
翎儿却是不附和,只端端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赵槿暗道一声自作孽不可活,看,她这个天分极高的弟子,这就活学活用上了不是!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题外话了,进入正题。”赵槿自说自话地道,“其实我真不是盲目自信,我知道你可能对唐卡玛心存疑虑,无法信任她。”
“但是你仔细想想,这几个月里唐卡玛的表现,一直很稳重,而且看得出她不是一个喜欢招惹麻烦的人。”
翎儿看向赵槿,认真的说道:“这只是你的臆测,万一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她做出来迷惑人的表象呢?”
不得不承认,翎儿真的是一个好学生,对于先生的教导,啧啧,赵槿可算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赵槿气定神闲的端起了杯子,优雅的抿了一口,在看到翎儿故作冷静的脸上出现了裂纹后才缓缓说道:“你还没听过唐卡玛的身世吧?”
赵槿内心深处的那个傲娇的赵槿一扭头,斜睨着身边的翎儿道:“小样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听过没!”
果然,翎儿皱起了她细致的眉看向了赵槿。
“唐卡玛的身世?”
赵槿点点头,将唐卡玛的身世娓娓道来。“唐乃是中原姓氏,卡玛却是正宗的女真女子名,我觉得蹊跷便着意杉杉去探她的口风,一开始她很谨慎,直到后来才渐渐露了口风。”
“原来,唐卡玛是随她母族的姓,正是中原人士!”
翎儿一愣,不解的看向赵槿,母亲是中原人士,却有个女真名字,这……
“数十年前……”
“这样说来,唐卡玛岂不是走到哪都要受人欺负?”有这样的身世的确是挺糟心的,旋即看了眼赵槿的肚子,若是她没有答应赵槿的请求,那这个孩子……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金兀术的孩子受到这样的待遇!
“何止是被欺负,简直就是被蹂躏!所以我才这么肯定唐卡玛不会自找麻烦!”她躲麻烦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肯去惹这一身骚。
说完,赵槿转而看向翎儿,由衷的说道:“我又想跟你说声谢谢了,让我的孩子免于这种命运!”
翎儿啐了她一口:“呸,你这是想赖账啊,什么你的孩子,明明就是我们的孩子!”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知道孩子已经再不会成为她们之间的心结了。
半年前,你把刀逼在翎儿的脖子上,翎儿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和一个怀着金兀术孩子的女人,如此友好相处……而如今,她们两人竟已如此有默契,唉,世事难料啊!
而赵槿还是没有将事实完全的告知翎儿,赵槿这样一个多疑的人,怎么可能单纯的靠揣测人心就这样将自己和孩子还有翎儿的三条命轻率的赌了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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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槿到底隐瞒了翎儿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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