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儿走上前去,坐在床边,内疚的说:“你别这样讲,你会变成这样,都是怪我……”
“翎儿,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你看,我不是都好好的么。”如果这一次能让翎儿答应自己的要求,赵槿觉得很值得。孩子啊,娘亲也算是为你殚精竭虑煞费苦心了,只希望,你出生以后,能够在没有娘亲的情况下,平安长大。赵槿的一只手在被子下轻抚小腹,如是想道。
“嗯,都过去了,”翎儿附和道,“那,赵槿,我想我们是时候谈谈以后了。”
翎儿担忧的说:“你说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可是,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你已有身孕,而我却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尤其是那个慧性大师,与金兀术私交甚密,平时虽是看起来一副老顽童的样子,可是能被皇上相中,来管理这皇家寺院,哪能没有两把刷子呢。
皇上,那可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一代帝王,想当年与先皇完颜阿骨打共同起兵攻打辽国,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替先皇解决了后顾之忧,才能一举致胜。可以说,金国能有今天,皇上比起先皇的功劳,不遑多让!
虽然,皇上不待见自己,但是翎儿还是打心眼里,佩服这样一个真男儿铁汉子!
赵槿抓起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柔声说道:“你已经怀孕了啊,翎儿。”
翎儿不可置信睁大了眼,低声的喊道:“怀孕?!怎么可能?我前两天才……”
赵槿摇摇头,说:“听我说,翎儿。你怀孕两个月了,比我晚一个月,我生产的时候难产,你受到惊吓就会早产。”赵槿顿了顿,好让翎儿吸收这句话所蕴含的意义。见翎儿一副询问的表情,赵槿才继续说道:“可是,我会生一个……死胎!”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赵槿难以启齿,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愿老天没有听见!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翎儿听见那两个字时,也明显感到不舒服,赵槿真是大胆,什么话都敢讲!“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翎儿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礼,然后转过来,严肃的对赵槿说:“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赵槿见她这幅认真的样子,只好点点头,笑道:“好,以后再也不敢说了。”
翎儿还有好多疑惑,故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问赵槿:“如果我怀了孕,被接回府怎么办?怎么样能瞒过那个精通医术的慧性大师呢?我们俩要同时生产,稳婆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在稳婆那里出了事,岂不是功亏一篑?”这三个问题正切重点,一个比一个更加深入,可见这时的翎儿已有了清晰的思路。
赵槿赞赏的看了看翎儿,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根据翎儿所提出的问题,赵槿和翎儿恐怕得立即想出对策。
“其实关于你是否会被接回府的事情,关键还在于你,你是王府的女主人,你有权利决定你自己生产的地方。既然你被托付给了慧性大师,我想方丈一定不至于会强行将你遣送回府吧。”
“慧性大师高超的医术,我已经见识过了,”赵槿说,“可是再高明的医者也不能兼顾多方不是,只要第一次蒙混过去,以后我有的是方法缠住他,防止他亲自给你把脉。”
“你打算怎么做?”翎儿问道。
“我知道有一种草药,能够使人脉象紊乱,并且短期之内不会被察觉出来。”赵槿看了看翎儿,询问她的意思。
“草药?”说实话,翎儿虽然对赵槿的能力没有疑问,但经过上次用药的乌龙之后,翎儿却是不敢轻易吃药了。
“怎么?你怕了?”赵槿皱眉,这是对她能力的极大侮辱。
见赵槿一副自尊心受挫的模样,翎儿解释道:“倒不是担心,只是心里有点阴影罢了。”心里总有一道坎。
赵槿闻言也陷入了沉思,好像又回到了不堪回首的那一天。那时,的确是痛恨的,痛恨自己为什么对自己的医术如此笃定!
可是现在不一样啊,除了用草药来迷惑大夫,就只有收买这一条路可走了。但那个大夫是谁,是慧性大师,是主持方丈!
赵槿只有尽力安慰翎儿,说服她迈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她说:“翎儿,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到了现在,除了这条路,我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赵槿继续说道:“以慧性大师的精明,想要瞒天过海已非易事,哪里还有余力去周全其他?”
翎儿见赵槿如此,想她的确是有够受的了,接过话茬,道:“我本不是不愿意,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样,我们先把药找到,到时吃了药,观察脉象,再请慧性大师请脉,一切不就都顺理成章了么。”这话的意思,竟是同意了。
赵槿大喜过望,原本还打算费些口水的。
“我在来的小路上发现了这种草药,待会儿我就让杉杉去采回来,这种药见效很快,今天就可以把这个问题搞定。”赵槿道。说着就要下床去唤杉杉来。
翎儿抓住她,把她安置在床上,对她说:“看把你急的,现如今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尽量少下床。”又道:“把我宝贝儿子伤着了,我可饶不了你!”
赵槿闻言一怔,接着竟是落下泪来,自己真真是小人之心,如此处处算计又为了什么呢?
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是眼底万丈光芒,竟令人有种她其实很美的错觉。
赵槿从来都不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儿,事实上,她有一张鹅蛋脸,眉毛有点粗,略显刚毅;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此时笑起来却只剩下一条缝来,眼角周围有笑纹;鼻子很挺,最有特点的、最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应该就是她的嘟嘟的、富有弹性的嘴唇了。
现在,赵槿脸上有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如此闪亮。一下子就点燃了翎儿内心角落里,原本的灰暗。
翎儿看着嘴角咧开露出八颗雪白牙齿的赵槿,又看看她几乎消失不见的眼睛,忽然就开始怀疑,这个人,的确是数月之前教自己《论语》的赵槿么?
那番关于“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的独特见解,至今言犹在耳,可是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有点傻傻的大姑娘?难不成,是怀孕的原因?翎儿臆测道。
就在翎儿在不断腹诽的当儿,赵槿又来破坏气氛,她特煽情的说道:“翎儿,谢谢你,真的要感谢你。”或许,从今天开始,我不必时时刻刻攻于算计,把自己……活的那么累。翎儿,你真的很好,谢谢你。
“真是的,说这些干什么,我去给你喊杉杉来,你先休息会儿。”打开心结的翎儿,还是那样活泼开朗,善良大方。可是有些东西被破坏了,就是回不去了,翎儿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过去的那个纯粹而单纯的自己了。
说完,替赵槿掩了掩被角就出去了。
赵槿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触到屋外枝繁叶茂的树木,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到敌国达半年之久了,现在已是盛夏六月了,要是在汴京,她一定早已耐不住酷暑了。如今在这里,即便是盛夏也毫无暑意,如果这里不是敌都,也许赵槿会喜欢这里的。
“吱呀——”
赵槿看着袅娜而来的杉杉,温柔唤道:“杉杉,你来了。”
杉杉却不似她这般气定神闲,相反她有些焦躁。赵槿不解,“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我们到这里来好几天了,不知道萧大人那里……”杉杉欲言又止。
赵槿却能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担心我们莫名失踪会引起萧仲恭的怀疑?”
杉杉无奈,萧大人对康乐是一片赤忱,怎么到了她嘴里,就跟图谋不轨似的。
杉杉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这萧仲恭和萧仲宣,到底是不是一个人,相似到如此程度,恐怕关系匪浅。只是康乐一直不愿提及,她也就不会过问。
“他知道我来找翎儿,逾时未归他一定会派人前来查看,如今,恐怕他早已得知我怀孕的事情了。”萧仲恭好像不会是一个坐以待毙的男人。
事实证明,赵槿的确已经对萧仲恭有些了解。萧仲恭的确派人前来查探情况,只是并不是因为等不到她。早在木里杰返回的时候,萧仲恭就派人跟上了他。
没有人,没有人知道萧仲恭在得知赵槿怀孕之后的心情,他只是遣退了人,独身一人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闲逛,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赵槿居住过的屋钱,他自嘲的笑了笑,准备离开,却终于还是走了进去。看见棋盘上散落的棋子,拿起赵槿常持的黑子,在指间摩擦,感受其光滑度,想象着赵槿拿着它对着棋盘时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不用管他,你先去我们来时的路上……”赵槿对杉杉交代着。
虽然不想让萧仲恭得知自己怀孕的事,之前也一直在极力隐瞒,但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赵槿也就不打算再在这里费心思。
只是……是似友非敌对吧,这样也挺好的。
就这样吧,萧仲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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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抱歉,出了一点小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