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楼的大堂里,灰马褂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唾沫横飞:“要说天历国哪个男的当爹当得又得意又闹心,非当朝右丞相莫属!”他的语气抑扬顿挫,带着一股特别的腔调,座下本在喝茶吃饭的客人们都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听着。“苏府的大小姐苏玉颜,哎呦,那可真是国色天香,仙女下凡,琴棋书画样样让人叫绝,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天历第一美人!”话锋一转,他啧了啧嘴,似乎是在替苏丞相惋惜,“再说说那嫡小姐苏清和,哎呦,那可又是天历一绝!针线女红半点不会,杀人放火那是件件在行。这不,前些日子就在这吉祥楼门口,狠狠地揍了顿梁御史的大公子。老朽当时就躲在门缝里看,仔细地数着,‘啪啪啪--’,那梁公子整整挨了二十鞭子!听说他被家奴抬回家后,整整三天下不来床啊……这世家小姐纨绔之首,除了苏清和,谁敢称第一?”
大堂里的人听了,都摇头嗤笑,露出同情的神情,不知道是在同情苏丞相还是同情梁御史的儿子。
二楼的雅间里,一个长相甜美的丫头气恼地踱着步,嘟着嘴说道:“哼,这说书先生真是胡说八道!明明是那梁公子强抢民女,我们小姐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她又对着门边的黑衣护卫道:“千叶大哥,要不我们下去和他理论理论!这样下去可不行,再过几个月小姐就及笈了,要是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大小姐可是隔三差五就有世家公子上门邀约呢!”
那黑衣男子听了,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定定地看向窗边--一个女子托着腮,阳光洒在她柔美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凝脂般的一截玉臂露在外面,莹白诱人,让人想轻轻咬一口。完美的侧脸精致的仿佛上好的瓷器,修眉端鼻,嘴角梨窝清浅,三千青丝随意地散落在身上,划过秀挺的胸部和那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千叶面色微红,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苏清和慵懒一笑,一双美眸里星光点点,“嗯,绿萝说得对。我们得下去和那说书先生理论理论。”
绿萝听了,立马扑到苏清和身上,万分欣喜地说道:“小姐,你终于在意女儿家的名声了!”
“我明明抽了姓梁的家伙三十鞭子,怎么能给我说漏了。”语气极其认真。
绿萝的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皱成了苦瓜,千叶努力地维持着没有表情的脸。苏清和看着这两人,嘴角的梨窝更深了。
三人正玩闹着,楼下突然传来一个大嗓门:“苏清和你这泼妇,我知道你在这里,赶紧的给本大爷下来!”
梁恒腆着大肚子,肥圆的脸上还印着一道淡红色的疤痕。哼,今日他可是带足了家奴,还把他爹的暗卫都带了出来,这次,不打得这女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他就不是大爷!梁恒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高兴地眯成了一条缝。突然,他听见四周都是一阵吸气声,竟不知围了一圈围观的群众,顺着他们的目光抬头望去--
二楼的栏杆上倚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颜若朝华,肌肤胜雪,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盈然一笑让众人的呼吸一窒。她轻灵一跃,衣袖纷飞,恍若坠入人间的仙子。人群中有刚才听说书的酒客,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国色天香,仙女下凡……难道这就是苏府大小姐苏玉颜?”
二楼的茶座里,一个月白色长袍的锦衣公子勾唇浅笑,霎时间天地失色,他淡淡道:“不,是嫡小姐。”
足尖轻点,苏清和飘然落地,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烟纱长裙逶迤身后,莲步轻移,盈盈纤腰如风拂杨柳,极尽少女的娉婷之姿。围观的人群中,女人们露出艳羡的目光,男人们眼睛都直了,梁恒只觉得全身蠢蠢欲动,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心想,上次怎么没发现这泼妇这么诱人!
茶座里的俊美公子纸扇一合,笑意全无,这丫头,好像长得太招摇了!
苏清和停在了梁恒面前,看着他一脸色迷迷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脑子里想着什么龌龊的事。绿萝已经匆匆赶来,发现了众人惊艳的表情,也顾不上喘口气,把小胸膛一挺,得意的说道:“看清楚了,这位是右丞相府的嫡小姐,我们小姐美若天仙,温柔贤惠--”
这小丫头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见这位天仙小姐身形飞速一动,那梁大公子就“哎呦!”一声,倒在地上连连翻滚,嘴里咒骂着:“苏清和你这泼妇!哎呦,我的宝贝!来人啊,给我上,给我狠狠地打!”语毕,一众家奴拿着棍子就扑上前来,大叫着为公子报仇。
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他们中间掠过,不出几秒,一干家奴都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只剩下哀嚎,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们手臂和腿部的关节处都瘫软着,显然已经粉碎了。 这黑衣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左右,英挺的剑眉,棱角分明的脸,目光冰冷如千年寒潭,眼角边纹着的火云彰显着狂傲不羁。就这么淡淡地一眼扫来,竟让一众围观的人都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那梁恒见自己的人都失手了,气恼地大叫:“暗卫,暗卫呢!快给大爷我出来,揍死这臭女人!”无奈那些暗卫只是听从梁御史的命令,负责梁恒的生命安全,被下令不准滋事,尤其是不要惹到这苏二小姐。
所以不管梁恒怎么喊,都没有出现半个人影。不过他的大喊大叫还是管用的,因为喊来了一队巡逻的士兵,一个头儿模样的人拨开人群,嚷嚷道:“让开,让开,这大白天的聚这么多人,是发生什么事了?”然而,等他看清楚了躺在行地上的梁大公子,和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苏二小姐,瞬间冷汗淋淋,脑海中一个声音在不停盘旋,完了完了,这小官今天是当到头了!
这士兵的头目赔笑几声,摸着脑袋说道:“呃,那个,突然想起我媳妇今天生孩子,兄弟们,哥得先回去了。”说完,抬腿就走,不料裤脚被人死死拽住,低头一看,只见梁恒恶狠狠的地看着他:“慢着,不许走!当街殴打御史之子,这难道不是重罪!还不把这泼妇给我抓到官府去!”
头目听了,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只好一副壮士赴死的表情,对着苏清和说道:“苏小姐,是你打了梁公子吗?”他心里默默祈祷着,我的姑奶奶呦,快否认快否认!
谁知苏清和眉眼一挑,红唇一勾,流露出别样风情的美丽,挑衅地看着梁恒说道:“是我打的,怎样?”
那小头目只觉得五雷轰顶,他苦着一张脸:“那就只好请苏小姐……跟我去一趟官府了。”心里念叨着,姑奶奶,你直接把我打晕了吧,官府可容不下你这座大佛啊!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绛紫色的人影踏着人浪而来,声音浑厚有力:“小爷我倒是想看看,谁敢抓这丫头!”修长矫健的身形稳稳落地,来人是个年轻男子,飞扬的眉眼,嚣张的笑容,傲然而立,带着一股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
梁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这紫衣男子叫道:“姓炎的,这是本大爷和这女人之间的事,你别给我插手!”
炎煜城嚣张一笑,道:“在小爷我面前敢称大爷。”俊颜让在场的姑娘们都羞红了脸。他手指一动,刚站起的梁恒又惨叫一声倒地,一个碧绿的扳指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好听清脆的声音。他又看向呆愣在一旁的巡逻士兵,斥道:“还待在这干嘛,哪来的回哪去。”巡逻的士兵们如获大赦,赶紧应声头也不回都走光了。
“城外满山的杜若花开了,我带你去瞧瞧!”炎煜城吹了个口哨,一匹棕红色的骏马应声而来,也不等苏清和作答,长臂一揽,将她抱在怀里飞身上马,在一众男女艳羡的目光和梁恒的叫骂声中绝尘而去,马蹄声嚣张霸气不可一世。
苏清和只觉得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感受着四周灼热的目光。她并未觉得这种行为有何不妥,以前外出完成任务,就经常男女睡一个帐篷。绿萝在心里惨叫,糟了!男女授受不亲,小姐只能嫁给炎公子了。炎公子虽然俊朗,但和小姐一样,是个吊儿郎当的主儿。这两人在一起可得把建安城掀个底朝天!
茶座里,云离半眯着狭长的眼睛,正悠悠地品着一杯茶,高贵优雅之态无人可比。一旁的云楼忐忑地站着。旁人看了这场面或许会觉得,他家的世子心情很好很悠闲,但是云楼贴身伺候了这么多年,多少能看出些来--世子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云楼心里着急,这时候不早了,也该回云王府了瞧瞧,毕竟四年没回来了。他心思一动,以往提到清和小姐,世子都会露出淡淡的笑意,于是说道:“世子,属下觉着那清和小姐长大后的样子,比您画中的还要好看!”
云离听了,面色一冷,手中的红釉茶盏往桌上一搁,道:“把这家茶楼的管事给我换了,这么苦的茶如何下咽。”说着,起身离开,背影清瘦颀长如竹,月白色的淮南生丝长袍穿在身上,竟有分若不胜衣的美感,声音温润却有丝清冷,“回府。”
云雪瞪了云楼一眼,嗔道:“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完就快步跟了上去,独留云楼一人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