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宫。
幔纱浮动,香气袭人。
前殿的嵌金凤椅上,一位身着紫色华服,外罩玫瑰色暗云纹缎子衫的女子微眯眼眸,轻抿着莲花玛瑙杯中的清茶,虽有三十几的年华,却仍是杏面桃腮,灿若春花,一身华贵之姿,浑然天成。
女子睁开眼眸,轻启朱唇,将手中的茶盏轻轻置下,温和说道,“擎衡,擎希,你们觉这茶可好?”
“先苦后甘,清新润喉,淡香萦齿,是茶中之上品,配上这莲花玛瑙玉杯,更是锦上添花。”左侧为首的男子约莫十六七岁,身穿黄色蟒袍,足蹬鹿皮长靴,眉目清朗,温润如玉,面带轻笑道。
“母后,儿臣怎么没觉得它清新润喉,淡香萦齿?倒是这苦味辨出来了!”
紧挨男子而坐的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身穿蓝色锦服,外罩同色夹袄,领口是雪白山貂毛,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此刻正皱着眉头,朗声叫道。
皇后瞪了他一眼,佯怒嗔道,“你这急性子何时能改,就算是再好的茶,到了你嘴里,都成了那柔湖中的水!你倒是要多跟你哥学习,你这秉性迟早会闯祸!”
少年憋了憋嘴,嘟囔道,“要是跟哥学,那我还不得被急死,慢条斯理的,谁受得了啊!”
“等哪日你吃了亏便知道厉害!”皇后见他满脸不爽的顶嘴,顿时不悦轻斥道。
“才不……”
“母后,先儿早朝的时候,儿臣看见四弟了。”段擎衡拉了下段擎希的衣服,止住他的话,急忙换了话题。
“擎宇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人传信呢!”皇后面色一动,急切问道。
段擎衡笑道,“母后别急,大概是四弟昨晚上到的,夜深了,怕惊扰了母后的休息,便没有差人禀报,早朝刚下,想必四弟不久便会来给母后请安的。”
“睿亲王到!”
宫外的太监拉着嗓子的尖利声音适时的传了进来。
“瞧,说曹操,曹操就到。”段擎衡轻笑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身朝服,外披灰色貂毛大裘的段擎宇龙行虎步而来。
殿门口的宫女立刻行上前解下段擎宇的大裘,行了礼,便迤迤退下。
“四哥!”段擎希顿时从椅上跳了起来,三步两步走到他跟前,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眉眼俱笑。
段擎宇淡淡一笑,回了他一拳,冷峻的脸竟也柔和了许多。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金安。”段擎宇俯首跪在女子面前,嗓音醇厚。
皇后眼含泪雾,急忙将他扶起,哽咽道,“擎宇,快些起来,随母后这边坐。”
皇后拉着段擎宇坐下,紧紧的看着坐在自己旁边三年未见的段擎宇,潸然泪下。
“擎宇,你这三年来为何不曾给母后写信,母后整日担惊受怕,生怕你有个什么万一。”皇后转过头,袖拭清泪,声音哽咽。
“母后,是儿臣不好,您可别伤了身子。”段擎宇面染急色,急忙安慰道。
“母后,四弟完好归来,该是高兴,您就别伤心了。”段擎衡眉眼含笑。
“是啊,母后,四哥刚回来,您可别又把四哥吓跑了!”段擎希斜靠在软椅上,嬉皮笑脸的模样。
皇后瞪了他一眼,破涕为笑,“你们哥几个合起伙来对付本宫,胜之不武!”拭干了眼泪,又叹道,“也不怪你,你在边疆戍守三年,为国为民,本宫念儿心切,倒失了大局。今儿该是高兴的日子,本宫不该扫了兴。”
炭添茶满,谈笑绕梁。
皇后置下茶盏,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对段擎衡道,“擎衡,你今年满十六了吧?”
“是,过了年关,便是十七了。”段擎衡恭敬回道。
“身为一国储君,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是,母后。”
“擎衡可有意中人?”皇后身子微向前倾,美眸明亮。
段擎衡看了她一眼,一脸沉静,眸光暗敛,“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母后和父皇决定就好。”
皇后看着他,眼神黯然,心中也不免有些难过,就连婚姻大事他也得这般小心翼翼。
“付丞相家中的千金,端庄贤淑,落落大方,而且生有倾城之姿,倒是不错,不知如何?”皇后拿了块酥心糕递给段擎宇,柔声说道。
段擎衡抚着指上的南田翠玉扳指,淡淡道,“母后决定就好。”
皇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许久,才叹道,“隔日本宫便与你父皇说说。”
“听闻近日雪事祸民,关于雪灾的折子接连呈了上来,皇上整日忧心,身子也劳累了许多,你作为国之储君,应当多尽些职责,也好为你父皇分忧。”皇后轻抿了口茶,秀美微蹙,招了宫女换了茶水,才缓了些脸色。
“是,母后。朝廷派发的赈灾银两和粮食,历来都经过了层层克扣,能到百姓手中的,所剩无几,儿臣想亲自去民间,也可避免朝中官员趁机徇私。”段擎衡沉声道。
皇后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也好,只是要注意安全,别伤着自己。”顿了片刻,转过头拍拍段擎宇的手道,“擎宇,先大后小,先公后私,国家的关键时期,你也多尽些力。”
段擎宇眸色微沉,淡然道,“儿臣遵命。”
“母后,天色不早了,儿臣府中有事未处理,就先告退了。”段擎宇起身作礼,一脸沉静。
“好罢,外面天儿还下着雪,骑马乘轿都小心些。”皇后接过宫女递来的大裘,温柔的为他穿上,眉目慈爱。
段擎衡、段擎希也趁此唤来侍女将大裘穿上,行了礼,道了别,便与段擎宇一同出了栖凤宫。
鹅雪纷飞,寒风朔朔。
栖凤宫前的假山后走出一位女子,身后随着几名宫女。
女子一身拖地红色长裙,轻舒广袖,身披雪狐大裘。青丝如瀑,环佩叮当。狭长的凤眸微眯,若有所思的看着消失在雪雾中的几人。
“娘娘,睿亲王回朝了,我们还去不去?”女子身后撑着纸伞的宫女凑近低语。
女子看了眼宫女手中的紫色盒子,冷笑道,“去,为什么不去,他回来了,这戏才会更精彩不是。”
“这梅花开的不错,皇后定会喜欢的。”女子摘了一朵红梅放在鼻尖轻嗅,漫不经心的说道,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