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还是桃色?”秦晟裼目光依旧慵懒柔和,眉宇间却给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或许对此事有所察觉的只有曾经的云清,桃色呢?她与云清走得也很近。
“不,不是。”黑衣人当即跪了下来,横下心,“谁都不是,这一切其实是属下……亲眼所见!”
是亲眼所见,他是仲之松的部下,曾亲眼看到秦晟裼如何带着一身凤袍的秦无色进皇城,或许她当时不叫秦无色,但那双紫色的眼睛,再看一次什么都明了。
秦晟裼疑惑地凝他一眼,正想问什么,帘幕外便传来催促的声儿,“诶,你洗到第几层皮了?”
“属下先告退。”
黑影极快地消失在屋内,秦晟裼亦极快地将摊在一旁的人皮面具戴上,只是还未来得及覆上头纱,脚步声已由远及近地传来。
她穿的是女装,却是比男装还来得素白简约,一头青丝只是披散而下,没有任何的饰物。
那一张脸,凝白如玉,是比往常还要透明的雪白色,透着虚弱,几分惹人怜,那双幽紫的瞳却明媚倨傲,那之中,璨若紫色星河。
执着头纱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他忙别开脸,自顾地将头纱覆上,心头却涌上一阵莫名慌乱,尔后,心境像是平复了些许,密长如扇的睫羽轻抖几下,微侧过来凝着她,“你为何擅自闯进来?”
“这不也没看到么?”秦无色无谓的笑笑,斜他一眼,“既然都洗好了就别老磨蹭,我时间不多。”
他沉默着不答,见她往外走,才忙跟了上去,她走得很急,路上行人又颇多,他不得不紧紧跟牢她,眼看她身影似乎都隐在了人群中,胳膊却被人一把拉住,下意识地以另一只手去回击,却被硬拉着往后退。
昨夜的重伤,此刻还泛着钻心的痛楚,整个人被迫往后退,他眉心紧紧拧起,有那么一瞬,他分外恐惧自己此刻的虚弱无力。
胡同两旁的墙头生着不知多少年成的参天树木,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胡同里所有的光线隔绝,背脊就紧紧地抵在墙面,秦晟裼只觉得头脑昏沉,连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只有那双眸子透着紫色的绚烂星光。
“又怎么了?”头纱下,秦晟裼挑着眉,淡淡的问,像是漫不经心,但不可否认,只这么一晃眼那双眼睛,他就从方才一瞬的紧张中放松下来。
他孱弱的声线让秦无色突地意识到她攥住的那只手腕消瘦极了,触感却一片滑腻,仿若上好的细瓷。
“一时情急,忘了你还有伤。”秦无色有几分抱歉,松开了他的手腕,目光警惕地往巷外扫了一眼,“是仲之松。”
顿了顿,怕他不理解,她又不以为意道,“他是秦晟裼的人,又见过我,眼下这境地总归是能避则避了。”
“你又……”忽地,她又凑了过来,惊得秦晟裼背脊紧贴在墙一时不敢乱动,气势也立时弱了下去,连之后说了什么亦听不清。
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个遍,阳光很微弱地从树叶交叠中一丝丝照进来,照在他身上,他浑身装束密不透风,甚至看不到脸部的轮廓,却觉得他一身丝质长衫美得让人难承,领口的海棠花绣线流光扎眼。
“没想到还挺好看的。”她唇角浮了一抹笑,也是颇感意外。
“什么?”他的指尖悄悄地扣紧了身后的墙面,被她凑太近的动作弄的一时不知所措。
“你……”她眯起双眼,转过身去,缓缓又道,“的衣裳,我去看看人走了没。”
她的背影,雪白的衣袂随风层层翻飞,他不禁低下头,眉心紧紧的蹙起,心里涌上一阵阵难捱的痛,十分莫名,又难以忍受。
没多久,秦无色就退了回来,嘴里念念叨叨着,“不仅没走人还更多了,看这架势是秦晟裼就在这附近怎么的,我是找找这胡同有没有出口的好,看着像是个死胡同,那就难办了……”
“这么怕他?”头纱遮掩下,他额头细碎的青丝已被疼出的冷汗浸湿,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嘴角却隐了一抹难言的笑意。
“我怕他?”秦无色挑高了眉,声线提高了八度,瞪他两眼,“黑白子你听好了,不是我非要跟你显摆,打小他就是任我欺……负的。”
迟疑着说到这儿,她心里狠狠一酸,难受,难受得厉害。
她很怕黑白子追问她是如何欺负的,她不想多提这个,开始后悔不该逞这个面子,却不知是否是黑白子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竟一句也没好奇多问,反而似比她还要安静。
这样沉默了许久,秦晟裼才蓦地开口,“不是秦晟裼,估摸是御琅的太子到了。”
他记得今日左权说过,玄飏派遣了仲之松保护御琅太子墨澜在南陵的一切行动。
“你又知道?”秦无色斜瞄着他,疑问转成了怀疑,眉眼间都颇有探究意味。
“秦晟裼不喜欢四处逛。”他说着便往巷子外走,并道,“另外,你说的一点倒是没错,这是个死胡同。”
“你又知道?”秦无色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莫乱走!”
这一拽就让他一个踉跄退后险些绊倒,秦无色赶紧扶了他一下,心虚地笑了几声,“那什么……要不要我抱你?”
“嗯——?”他这微弱清淡的尾音百转千回地蜿蜒了好几下,终是让她听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不要。
“我只是起个好心不是?你伤成这样风吹就倒的,我们是在逃命懂么?”秦无色白他一眼,复又说,“从前都不觉得你拘束成这样。”
“我从前对你……很无拘束?”心被什么刺了一下,平息的疼又卷土重来之势。
“那倒似乎也没有,只是不至于这种情形下还介意小节吧。”她瞥他一眼,看他虽消瘦,那也定然不会轻巧,她眼下这个身板抱起来估计是吃力,既吃力又不讨好,她也懒得刻意去说服他,只是对于几次忘记他的伤而下手粗莽有些微微的内疚罢了。
他吸了口气,说的平静,“大概是缘于我的脸如今这样,更自卑了吧……”
对于他这种玩笑自嘲,秦无色略弯了嘴角,他一低头,犹豫着,几分不信的问,“你真能抱得动我么?”
秦无色嘴角的笑意更深,弯着眼角凝视着他,“你还是要的吧?”
他鼻尖嗤出一声,说不上是不屑还是回应,下一刻,她就径直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即使内心有些隐隐期待如此,真被这么抱起来仍然震惊得瞪圆了眼。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过分浓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地刷过头纱,微垂了下去半掩着墨蓝的瞳眸,连带着,下巴也慢慢地,像是有些挣扎,却拗不过,最终地抵上了她的肩头。
“不如去见识一下那个御琅太子。”他僵冷的人皮面具表情并不丰富,微微敛下的睫毛却透着柔和与平静。
“眼下还是算了吧,下次……”
“我想去。”
“……”秦无色怔松片刻,男人撒娇她也不是没见过,可此刻,她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地想就这么带他去了。
须知晓,此时此刻她是在别人地盘上等着逃命的那一个,根本不该动这门心思,真真是只觉抱着的这个人身娇体軟,隔着头纱在她肩头盈盈若若地呵这么一声,就叫人无法拒绝。
她赶紧甩了甩头,“不行。”
“我保证,没人敢抓你。”他声音是病态的,有些懒懒的,这么听着,她觉得他每一句话都有嗔娇死人的错觉。
“呵……拿什么保证?”她皱着眉,黑白子的脸变成这样后,她觉着他不是更自卑,而是说不出哪儿很吸引人,每每不知刻意抑或无心,总是让她时不时的心神难安。
“令牌。”
“嘁,我还以为你骨子里不知何时住了个妖精进去,会说拿你自己的身子来保证呢。”她如是说着,步子却是往胡同外走去,令牌这个保证很有说服力,除非遇上玄飏和秦晟裼,否则即使是见过她的仲之松,也不敢忤逆玄飏弟子的令牌。
“妖精?呵……”他突就忆起华莲,问的很轻,亦很轻蔑。
秦无色不懂他为何突然轻嘲般的笑了,眼看着胡同外重重把守的兵卫,果不其然是围绕在一间酒楼外。
那楼里是丝竹笙歌,不时传来阵阵笑语,秦无色沉下脸色,“你那令牌能抵用么?”
“怎能不抵用?”秦晟裼平静地答,“倒是,你可莫逞强以为你如今模样能生擒个御琅太子什么的才好。”
“不好说,就要看你的令牌好使到什么程度了。”她也只当玩笑微微勾了勾唇角,心知他这令牌再好使,要从严防死守中劫走一人也委实痴妄。
“两块,一块是我的令牌,另一块是九殿下的贴身令牌,你说……”他话音未落,就察觉她猛怔了一下,一抬眸,头纱下狭长的双眸慢悠悠地望向她,“又怎么了?”
她眸光似望着前方,双瞳却幽暗暗的,一吸气,“那是挺好使的。”
秦晟裼挑了挑眉,颇有几分隐隐得意般,她便快步往前,边道,“既然有令牌,走正门?”
“别。”他赶紧出声制止,顿了片刻才道,“你不是说那仲之松见过你,多少避讳一些,喏,那墙你能翻过么?”
他随手一指,便指向酒楼的院墙,算不得高,约莫一丈有余,却看得秦无色皱起了眉头。
“即使你也受了伤,轻功不至差到这个地步吧,翻不过,嗯?”他声线中透着几分太显然的嘲弄,字句间都有些鄙薄之意,“我听说那御琅太子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你不会不想去吧?”
“啧,从前大秦第一公子是我秦无色,云苍第一美人当属华莲,至于御琅,那个叫什么来着……算了,记不住,总之似乎不是这个太子爷。”秦无色蔑他一眼,总觉着他话里带了刺,细究又想不出他突然刻薄的缘由,只当是自己多心。
这话让秦晟裼又皱了眉,语气依旧平静,“池甄。”
“哦对,就这个名儿,你倒记得清。”话间,秦无色已走到院墙外,瞟了一眼四下,“恐怕我还没翻过这堵墙,就会被来回的侍卫给逮住吧?”
“你这么容易被逮住么?”
他这会儿说话总是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都能给吹散了的轻柔,却总是让秦无色听得不自在,老觉着他话中有浓浓的讽味儿,让人舒坦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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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第一第一你们都是第一,就我二行了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