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
秦无色怕他说得太重黑白子这孩子受不得，正欲阻止，又听黑白子道，“是我的责任，我会带你找到他。”
这回，秦无色又怪异地看了黑白子一眼，究是哪里有不同了，不由联想到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桃色’，眼前人，或许也不是黑白子。
不是黑白子又能是谁，何况他竟找到了自己的行踪，她除了暂时按兵不动探他虚实，似乎再无其他路可走。
看着他如干涸的地面般一点点皲开的脸，秦无色手中把玩起茶盏，却没有递到嘴边，“你还没说，你这脸怎么回事。”
她可不记得那桃色的脸会皲裂。
黑白子的表情渐渐凝住，然后抬起头看向秦无色。
那一刻，秦无色喉咙一窒，这样的默默注视，似乎他这脸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弄得她竟不知该怎么追问下去，就怕追问下来，她还得愧疚一番。
“没事。”他笑了笑，那张脸天生就是干净柔和的，笑起来总是令人如沐春熹，哪怕他的皮肤此刻显得有些恐怖。
就这么两个字，却堵住了所有人再次追问的念头，很奇妙的两个字，字面上平平无奇，细究却像是坐实了这就是与秦无色有关。
谁还好意思多问，真问出个为了秦无色得罪玄飏而落得如此境地，那几人岂不是还得感激他？
但偏偏，御雪不买这个帐，像是漫不经心的笑，“这还没事儿呢，秦无色从来不喜欢欠着人什么，你倒是说出来，让她给你想个着，不然她看着你这脸也膈应不是？”
一个‘欠’字，令黑白子浑身微微震了一下，又看向秦无色“你……是怕欠我么？”
问完，他又不由咬了咬下唇，像是紧张。
这动作，几乎就将秦无色先前的疑虑打翻了三分有二，这不就是黑白子惯有的小可怜儿表情么。
她深吸口气，又恢复了轻松的笑容，“倒不是怕，只是御雪说的也对，若是因我玄飏将你脸弄成这样，你跟我说要该怎么医治你，我必竭尽所能。”
“王爷……哦不，你说过，不能叫你王爷了。”他又低下头，伸手将头纱挵了下来遮住整张脸，“我是大夫，这毒，我也是心里有数的。”
“什么意思你清楚点儿说，藏着掖着的吊人什么胃口？我也是大夫，我给你号号。”御雪说着就探出一只手，黑白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下意识的躲避，察觉御雪凌厉的眼神，又安分下来犹豫着将手腕递了过去。
御雪一手扣着他的手腕，片刻后，微怔地斜睨向他，“你中了蛊毒？”
黑白子身子僵了僵，像是很久才回过神来，点头，“嗯。”
“是何蛊毒？”秦无色凑了过来，却被御雪一手屏退过去，他仔细地把了一阵脉搏，眉心微皱起来，“不曾见过的蛊，恐怕真是玄飏才能有，心律亦不齐，你……”
“心悸症。”黑白子接上话，将手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藏在袖下，“御公子好医术，这症是中蛊之后才有的。”
“你这是埋汰我呢？”御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见他手收了回去，也没心思再断症，自言自语般，“只知你中了蛊却断不出是何蛊，倒是你的心悸症，或许还能开点儿方子。”
“不劳御公子费心了，小毛病尔尔。”黑白子突地站起身，“夜还长，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可吃的让人准备。”
“谁稀罕对你费什么心思。”御雪懒得再理他，这人就是一片好心也不受的，他真是自讨没趣。
黑白子起身便走出门外，脚步像是有些急，一楼的大堂此刻只有一盏薄灯燃着，光线昏暗，但他一身银白的衣料却在这样的环境下折射着流光溢彩的色泽，昏暗中很快转到了后院。
后院中有葺起了一台水池，飘飘了凌的生了些夏末的莲花，他几步过去，撩起右手的袖口就掬水擦拭手腕处，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被蹭得发红，像是快要掉一层皮。
“蛊……”他凝着手腕处泛起的一圈淡淡的红痕，幽幽喃道。
有脚步声传来，他将袖口挵好，头并未回，身后传来低沉谦卑的声线，“殿下，今夜要动手么？”
黑白子沉默了半晌，才道，“再等等。”
“可您的脸……属下怕太久了他们会起疑，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煞费周折……”身后之人，像是隐在暗处的一道影子，猛地噤声，黑暗中一双精亮的眸下意识地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黑白子’，只觉他周身散发着让人发寒的冷厉，令人不敢再将方才的话说下去。
默了好一会儿，暗影才又道，“且，御琅的太子殿下明日就要到南陵了。”
“他来做什么？”黑白子声线遽然冷了下去。
“听说南陵关已被收服，秦宣的兵却在城外不退，这便来了，属下也是刚收到的消息。”
黑白子又是沉默，不刻，院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一抬眼，就见秦无色走了过来，她脸白得病态，又穿一身白衣更是让人觉得虚弱无比，何况是一身女装。
“找吃的找到院子里来了？”她笑着走向他，几乎同一时间，那道暗影如风消逝不见，而虚羸至此的秦无色，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
“我……我只是……。”
他的语气，似真带着一份仓皇失措，她她凤眸轻眯着笑，缓缓走近了他，
他却蓦然背过身去，像是刻意的回避，“只是懊恼你们都不信我。”
说着，又扭过头来，似乎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即使隔着头纱看不见他的眼神，那细小的动作也尽是委屈。
秦无色双手撑着莲池边缘试图坐上去，因体弱这动作不仅没有半点洒脱，反而有些滞钝的滑稽，黑白子不由伸手在她胳膊上带了一把，就在指尖触及她的瞬间，他眼眸蓦地眯了一下。
所谓杀气，不过是形容一种身处危险时所感到的紧绷感，这种来自直觉的敏锐，越是内力高深者感受得越清晰，而他此刻，感受到了。
之所以这么清晰，怕是暗处躲着的不止一人。
头纱下的嘴角不自觉勾了一抹冷冷的浅笑，他们确实还不信任自己，即使此刻秦无色单独走向他，其余那几人也隐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两人。
待她在莲池边与他并肩坐好后，他十分规矩地两手交叠在身前，看上去乖巧而又顺从。
客栈的小后院极其的冷清，草丛中传来声声虫鸣，映着漫天繁星点点，南陵毗邻沙漠的天气，让夜有夏夜的美好，又伴着秋夜一般的幽冷徐风。
一时无话，秦无色被冷风吹得双肩不禁有些瑟瑟，黑白子便将身上外罩一件素银色软纱衣脱了下来，与此同时，秦无色无意识地往后避了一下。
他手上的动作滞住，随即，又自若地继续将纱衣为她披上，似有嘲弄的笑意，“我的毒，应该不会传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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