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中,十五的月亮最圆最亮,因而这一夜所能索取的能量也是其他时日无法相较的。对此,水赋心自然不清楚,她只是遵照无赦的要求来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让绿禾扶她到庄子里比较僻静的地方,而后打发她先离开。绿禾不放心她一个人,死活不肯走,无奈之下,水赋心半真半假的说:“我在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们曾经约好十五在水家相见,你在此他不方便现身,你放心,我没有任何危险。”
听到此话,绿禾犹犹豫豫的点点头,而后离开。
仔细听着脚步声远去,水赋心这才舒了口气。她闭上眼,心底默念着无赦的名字,一遍遍,一遍遍。默念很多次都无果后,她皱了皱眉头,而后开口大声喊道:“无赦,你到底在不在?”
“在!”一声应和,无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水赋心身边。
“要如何缔结契约?”水赋心站在原地问道。
“你眼睛看不到了?”尽管早已知晓,无赦还是走到水赋心面前打量了一番她的眼睛。
“难不成我眼睛瞎了就不能缔结契约了?”水赋心不由心底一沉,多日来等待的结果若是如此,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而,无赦的答案并非她所想。淡淡哼了声,无赦斥道:“笑话,我能让你复活,难道还不能让你眼睛复明吗?”
“真的可以?”水赋心顿时一阵激动,她何尝没有想过让无赦帮忙医治眼睛,没有从看见变得看不见的人是不会明白她对于黑暗的恐惧,那种黑,是伸手不见五指,永远没有光明的深渊。她好想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这个世界,可是她却又恐惧无赦告诉他否定的答案,因而她才并未一开始便问这件事。
无赦舔舔嘴唇,脸上泛起一丝邪恶,“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激动的心情瞬时平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之前救你,可以用缔结契约来抵,这次若是让我治好你的眼睛,你便必须要献上祭品才行。”
“祭品?你要什么?”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现在还是抓紧时间缔结契约吧,时间差不多了。”无赦抬头看了下空中的月亮,对水赋心说。
点点头,水赋心赞同,“也好,我该做些什么?”
“契约有三种,第一种,主仆契约,以人类为主,以人类的命令为指令,这种契约人类可以自由驱使妖魔,是只有低级妖魔才会缔结的契约,当然也不排除有些高级别的妖魔自甘为仆。第二种,奴仆契约,人类为仆,供妖魔随意差遣。这种大多是妖魔强行附身,或者某些人受不了诱惑与妖魔缔结下契约。第三种,平等契约,也是我们要缔结的契约,这种契约双方都不能强行干涉控制对方,个人可凭借意志行事。契约只是作为一种联系,或者说媒介存在。缔结契约之后就如我之前说过的,每次使用我的力量都必须献上祭品。好了,开始吧,一会你只要回应我的话就好了。”说完,无赦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似乎是某种咒文一般,水赋心根本听不懂是什么,直到无赦蓦然睁开眼睛,眼神毫无波动的问她“汝,可愿与吾缔结契约,平等共存?”的时候水赋心才听懂他的话,几乎毫不犹豫的,她便答:“愿结契约!”
随着水赋心的话落,一层肉眼无法见到的奇异波动突然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而后,一股无形之力拉扯着一人一魔的身体浮于半空。
水赋心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轻,全身从未有过的顺畅,好似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一般。正当她不明所以的时候,一股冰凉的物质突然闪电般覆盖她的全身,而后全部汇聚于额头,形成一个奇异的红色符号。与此同时,无赦的额头也浮现出一个同样的符号。他们额头的红色符号交相呼应,一股不容抗拒、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红色符号里运转,最后逐渐消散。
“刚才是怎么回事?”水赋心心有余悸的问道。
“法则的绝对束缚之力。这世界无论神魔都无法打破法则的力量,因为只有法则是与天地同生共死的。世界生,则法则生,世界亡,则法则亡。”
“如何才算破坏契约呢?”想到法则的可怕,水赋心不由问出自己的担忧。
“契约本身就是对彼此的约束,因而即便是平等契约,若对方强行命令对方做某件事,而另一方无力反抗而不得不为之时便算是没有遵从契约破坏了法则。如此,在执行了毁坏契约的行为后,没有受到契约约束的人便会受到法则审判。”解释完后,无赦道,“所以,没有人会蠢到毁坏契约。”
听到这些,水赋心也算放下了心中担忧,只要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便可以以自己的意志控制,这已足够。
静下心来,一股奇异的感觉浮现在心中,好似只要自己愿意,她的心思就可以轻易传达给无赦,那种感觉很奇妙,她忍不住试探着喊了声“无赦”。那边,无赦接着便开口:“看来你领悟能力不错,契约其中一个作用便是可以以心念交谈,日后若不方便说话便可用此法。”
好似发现了新世界一般,水赋心试了好多次,直到无赦不厌其烦的不做回应她才作罢。她看不到无赦,却可以凭感觉感到他所在的位置,想了想,她问:“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人看到你?”
“我若不化作实体,没有人会看到。”无赦答道。
“以后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水赋心抬头望向无赦的方向,尽管看不到,她却还是想要这样面对面的与他交谈。
“除非你死亡,否则契约会一直存在,我也会一直呆在你身边。”淡淡的话音,听不出喜怒。
点点头,迟疑了下,水赋心说:“恢复我的眼睛,需要什么祭品?”
“要治愈你的眼睛,便要同等的代价。”无赦看着水赋心无神的眼睛冷酷说道。
身心陡然一阵冰凉,水赋心捂住心口试探着问:“同等代价是什么意思?”
“献上一对刚挖下来的眼珠,我便可让你恢复视力。”平静的语调让水赋心不寒而栗。她压住心底泛起的恐惧,咬着牙说:“你说过使用你的力量便需要奉上祭品,那些都需要什么?”
无赦盯着水赋心脸上的阴沉,不解道:“你为何害怕,重生不是为了复仇吗?”
“复仇并不等同于乱杀无辜。”心底的确害怕,如果为了自己的私欲乱杀无辜,她还可称为人吗?
“对于我们而言,人类的血肉的确有着巨大的力量。”无赦陈述着事实,却如一把重锤砸在水赋心心上。
冲动的时候,人总是可以不顾一切。也许这些她并非全然不知,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是这样,这便是自欺欺人吗?她自问,若是再回到当时,只要有生还的希望,她一定还是会答应无赦的要求,即便那需要用鲜血来换取。
“我可以为了自己的仇恨去手染鲜血,却不想为了眼睛复明去杀人。”良久,她终于平静下了心情。
无赦忍不住好笑,他抬头仰望着月亮,深吸口气,全身每个毛孔都十分舒服,呼出口气,他回身问:“有何差别?”
“为了复仇为了变强杀人是必须的,眼睛则不然。你既然一辈子都会在我身边,那么,没有眼睛也无妨。”
无赦无所谓的说:“由你决定。”
继而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水赋心说:“今日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了。”无赦自是无异议。
从小在庄子里长大,水赋心对于水家自然无比熟悉,她凭着记忆向回走去,无赦虚浮在空中跟在她身边缓慢前行。
他们现在所在本就是庄子里的偏僻之地,即便知道路线,也总有感觉不到的地方。自从清醒之后,水赋心一直都有绿禾陪着,如今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真的是无比艰难。走了许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在绕圈子。
无赦看着水赋心蹒跚前行,忽然视线落在前面一块大石上,那块装饰用的石头本是在路边的,可是水赋心如今行走的路线却恰巧会走过去。他在旁看着也不出声。结果不出所料,水赋心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栽倒在地,额头狠狠撞到地面上,她闷哼一声许久都没有起身。而无赦只是冷眼旁观,毫无帮忙的意思。
从地上爬起来,水赋心摸了摸额头,湿热的液体粘在手掌上,鼻尖瞬间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她张着手掌呆了许久,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前走去。
接下来的路程水赋心走的更加小心翼翼,凭着记忆她一步步向前挪去。之后的路程虽然同样缓慢艰难,却再未摔倒。只是以她的速度,好不容易摸到接近自己住的院子时,已过了好几个时辰。
绿禾一直担心她,但是又害怕冒然前往会有些唐突,便一直呆在院子门口翘望着。此刻一见水赋心模样狼狈的走了回来,不由惊呼:“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被绿禾扶住,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吩咐绿禾打些水帮她擦洗下。绿禾扶她进了屋子便去准备热水,水赋心坐在桌子边,神色冷漠。
等绿禾打来了水,水赋心以心念告诉无赦,“请你先去屋外呆着好吗?”
没有回答,但是她感觉到无赦出了屋子。
垂下头,她不觉得一阵茫然,以她如今的模样要如何才能够报仇变强?是她想的太简单,她满心以为会得到强大的助力,可是以她如今的状况如何能够为他找来祭品。即便眼睛完好无损,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是奴婢失职,刚才真不应该擅自回来。”绿禾一边用热毛巾帮水赋心擦拭,一边自责不已。
水赋心淡淡笑道:“无妨,都是些小伤口。”
“小姐要见的人见到了吗?”绿禾忍不住问。
“见到了。”
“那他怎么不送小姐回来?”绿禾话语间有些抱怨,若非因为有那人在,她也不会呆在院子里没有过去看看小姐。
“与他无关。”
说完,水赋心好似有些倦了,吩咐绿禾下去休息,她躺在床上不大会儿便沉沉睡去。
“真是奇怪的女人!”不知何时进了屋子的无赦临空俯视着水赋心的脸喃喃自语,他的脸隐在一团黑雾里看不清楚,只是能大概看到一个模糊身影。
而已经熟睡的水赋心自然听不到他的话,即便听到恐怕也不会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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