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她的话,太过奇怪。
是想赖帐?
所有的客人,眼睛张大——
所有的小二,耳朵一竖!
刘掌柜眼,又眯起,“姑娘,此话何意?”
什么叫在他的眼神现出的第一刻起?他的眼怎么了?
在他的眼在选择不看向少女的眼后,就一直紧紧盯着少女的一对小臂——
此女,够年青!
虽非十三四岁的最佳嫩雏儿的年岁,也显然不似个循规蹈矩的,但,如此肤色透亮,一身气息似山水飞流的少女,难寻!不可寻!
即使有些农户里出来的丫头们,身上也有些活力,但都是些山间田野的稍许鲜活,万万无法与此种相比!
哪怕是江湖人中提刀挎剑的所谓女侠们,也多是靠刀剑与劲装映衬出的英姿煞爽,肤色或许也有些明亮,眉目间也算得上英姿勃勃,但绝对无法明亮到如此程度!
也无法使全身上下无一处不似在动着!
这个少女,不需观面,就有一种让人无法拔开眼,连呼吸也似乎要为之停顿的气息。
而他老辣又精于世故的眼,便已看到,若是将此女给弄到秦楼楚馆中……即使此女一瞧就与无才无艺、轻歌擅舞扯不上关系,也不像是好调教的,但有些地方,需要的是天下没有的货色!
于是,他另有了计量!如果在收了那百两银票后,再将此女卖出去的话……当然不能卖得太近,此女太能吃,谁家养得起?恐会找回来。就那卖得远点,
而他知道在很远的京城,有一处所在……
但此女说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显露出什么了吗?
“哈哈哈哈……”少女突然笑了。
笑如云山翻滚,大浪滔滔。仿佛醉意虽染,飞扬更加,眼中却越发得如云河倾泄。
笑眼看着他,身上的酒气如薄烟,与她本身的飞扬交织出格局无限——
坐在那里,就如同是坐在浪顶峰尖!
让所有人又直了眼——
一时间,楼内人无人去想其它的,只是看着她!
“你姓刘?”少女又突然偏了偏头。
她何时收的大笑?似乎无人知道,只觉空气中,她笑过的波澜还在起伏不停。而她的话,就像直接劈过了那些波澜,直入到掌柜的耳中。
“老夫……正是姓刘。”压着心神,刘大掌柜觉得心头被那笑声笑得突突猛跳,就像有海水在他的胸腔里不停翻滚,让他一出口,就几乎打结了舌头。
同样生平第一次,说话不太利落了起来。
“好姓!如果我是你,会直接将楼上牌匾改成‘留下钱来’,而非‘福源’!”
呃!
他名刘财富。莫非,是说此“刘”做彼“留”?
“爱财,就爱得光明正大些,你之爱财,还太不够格!比之我之爱财,也只是小巫见大巫,记住,千万不要对我不怀好意,否则,我会对你更加得不怀好意。现在,算帐!”
一语铿锵,话题突转,少女的一只腿就搭上了另一只腿,动作之间,长衫下摆如浪花堆雪,左手提着的那坛酒,也还置在腿面上。
飞扬之态,是浸透了每一分空气!
她的前半句话,显然让跟不上她思路的掌柜怔了怔,而后面的四个字,却让刘掌柜几乎在瞬间就忽略掉了前面的话。
算帐要紧!收钱要紧!
“好!”他等的也是这一刻,立刻伸出手——
旁边的尾子小二一看,就转身跑向了柜台,取出了里面的算盘,递向了掌柜的手里。
一接过算盘,刘大掌柜的就气势高昂地开始拨弄了起来——
一边拨弄,一边报着:“十只草鸡,二十三两;十只三黄鸡,二十八两;十只茶花鸡……”
他一样一样细说出,既然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他就报得清楚些。也好让此女被卖得清楚些!
欠债还钱,他还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硬拉了个姑娘去卖,毕竟衙门不是他家开的。太明目张胆也不行。
但如果对方补不上钱,就另当别论了,这么多人,可就是见证!量此女也跑不了!
而且,卖的价格如果能高出这些银钱的话,那比收回这笔银子更合算!
“共计三百七十八两!”在他的算盘刚计算到第三样鸡时,少女的声音又传来——
他的手一停,虽然那一桌肉山的种类不算多,但每一种鸡的价钱都不同,如果加算一起的话,还是得稍加一会的。
可此女一口说出,莫非是刚刚边吃着,就边算好了?不过,如果是早就在心算的话,这点并不算难办到。
而很少有人点要烤乳猪与烤全羊的,这两样的价钱是他后来另加出来的。只在刚才于柜后的墙上又挂了两面牌子,添加了价钱而已。
但此女竟然瞄见了?
可他还是得加一遍才行,免得出错!于是嘴里虽说着,手里又继续拨打算盘,当稍时片刻后,手落下,看着算盘珠子上的数字——
的确是三百七十八两!
“那么,姑娘,拿来吧!”伸出手,意图明显。
周围的人却下得不又感叹,一个姑娘一顿饭食,就吃了近四百两银子,还不是专点了特别名贵的菜。那岂不是一餐就能吃垮数十家平民户?
“你似乎忘了让你的耳朵清醒着。”少女似笑非笑中,眉间珠光微转,又一次说出那句话,“此餐,我不但一文钱不需出,你,还得倒找予我钱!”
这句话,让掌柜的脸阴了下来——
让周围所有的小二都身子一挺,一步一步靠围了过来——
“姑娘莫非是在说笑话不成?这世间似乎没有吃了饭食不付帐的吧?”还让他倒找给她钱?
一个眼色,孔武有力的小二都挤在了前面,连成一座声势压人的山!
要将少女挤压在中间!而曾经,这样的势头,让许多想吃白食的,都遭到了永远都无法再来得及后悔的后果!
少女坐姿不变,“楼上十一桌,已点食的酒菜钱是一千九百六十八两零九文钱。楼下十二桌,已点食的酒菜钱是一千八百二十二两零一十一文钱。加起来,共计是三千七百九十两零二十文钱!抽其一成,便是三百七十九两零两文!我的饭食钱,三百七十八两,二者相抵相减后,多出一两零二文!”
什么?
什么什么?
周围的人显然有点懵了,一堆数字,听得人头晕眼花。
“不用怀疑,布有布拖,粮有粮拖,今日,这桌桌客满,包括有拼桌者,无一空位。不需多,在这顿饭中,所有人带给你的收入里,抽出一成给我!”又是话语淋漓。
她倒底在说什么?
周围有人似乎听出些苗头来,眼睛“唰”地扫向掌柜的——
做生意的哪个不知,有时为了卖出货物,的确都会找个拖儿演着戏码,来增加客流量?这里面坐着许多的行商,都明白这一点!
难不成这少女是这家酒楼弄来的饭拖?那也太光明正大了吧?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就说出来了
“姑娘……你在说些什么?”刘大掌柜也有些听明白了,“莫要当着众人之面诽谤于老夫,而且,若无姑娘的出现,难不成我这楼里还没有客了?”
“有!但无我,绝无你今日的客满。此时来此之人,多为看我吃相而来,你绝法否认这点。
而我已替你抛去了前面先到的三桌的收入。听仔细了,是按三十三张桌面算的。还有,如果不是抛去了你平时可能有的正常客量,我会按总价的二成来收,绝不会只是一成!”
三十三桌?
的确!
平时他只有三十三张桌位,但今天,刚刚小二截堵进来的客,要比平时多太多,他一个眼色中,小二们就将后灶间里库存的桌面都给弄了出来。
硬是将这大堂里又多添了三张桌面。所以现在楼上楼下,可就是三十六张桌,而此女果然是将前三张桌位给除去了。
但按一成收?还说什么如果不是抛了他平时的客量,就会按两成收?
“姑娘,你太信口开河了!老夫绝未请你来当饭拖,你我之前可是实打实从未照过面的,我怎生能让你来当我的拖?
而且,姑娘也当是看中了我们这家,才进了这个门,难不成姑娘是到一家酒楼,都要抽一家酒楼的利?那我们还做什么生意?天下间,哪还有做生意的可有?”
言下之意,你既然是自己愿意进的门,花了多钱,就该老实地付出来,我没请你当拖,你想抽这笔钱,做梦呢吧?
此时二楼便也有人听到了动静,从楼梯口处就探下不少的脑袋来,一看后,就尝到了有戏可观。后面人便也发觉了什么,更多的脑袋挤下来。
挤不下来的,就干脆把身子挤下来。
一时间,楼梯口一阵骚动,二楼的客仿佛都涌在那里了,将木质楼梯挤得满满当当。
“莫非,你不是在暗中希望我能日日进来,好继续为你招客引人?”少女却忽然又来这样一句——
嗯?
刘掌柜一怔,心中就又是一动!
不错!
如果此女能这样招客,天天来此,天天如此吃相,天天能引得他这酒楼里客满,那他还真希望此女的天天驾到!
他之前就已经大概盘算过了,今日多出来的客人,是往日的三倍有余!而那拼桌的,可就是平日不会有的现象。
往常除了同来的,谁愿意与人拼桌?可今天不同,似乎人们在之前都因看这少女看得太出神,就已经落坐了,根本没管同桌的是谁。
后来点起来菜时,似乎都因少女的吃相,而想尝一尝那些肉食,于是,很多人都点了同样的菜,并且想每一样都尝尝,便不知不觉就点得多了。
而且光吃肉食怎么行?
一般人是消受不了的,就又多加了许多素菜,还有酒水。直把后灶忙活的,不断地派人去市场上进货。
今日,可谓是他开店以来,生意最好的一日了!
尤其那些本地人,有几年没上过门了?今天却不小心踏进来,又不好再退出去,明着是不敢太得罪他的,尴尬中又深知他这酒楼规矩,便互相找认识的人凑钱数的模样,那更是看得他心头在喜。
以目前所点的菜食来看,应该会比平日里的进帐多出很多!
还不算他们稍后热情周到又迂回曲折的攻势后,将会再多出来的进帐。那这个少女只要天天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杭城繁华,行商众多,来往不息,就算本地人全都知晓了此事,有了防备,会避讳着这里,光赚过客的钱就够了!
心中盘算连连,但要让他将利让出来,那不是在剥他的皮?他从未在不必要的人面前,让出过一文钱呢!
“姑娘若能日日来此,我开门迎客,岂会不欢迎?但那也是得姑娘能付得起银钱才行,莫非,姑娘就指着白食过活?”
说着,掌柜的眼角翻白了——
如果此女能顿顿付出自己的那笔饭钱的话,他就真会迫不及待地将此女拉进后间,于暗处私下敲定此事。
但现在,就算有几分心思,却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
毕竟,此女可是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他的饭拖的,如此多人,他怎么堵得住口?
“任何语言的浪费,都只是时间的浪费,只需一句,你可问在场之人,是否乐意将所付的饭钱抽出一份给我!”少女眉目不变,坐在那方,不看四处。
但说出的话,一句就把所有人都拉了进来——
什么?
就见周围人人,包括二楼上还在往下挤的人,都怔住了。
而刘掌柜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觉得此女之思路,简直绝无仅有!并且哪有人将这种话,当着被“拖”来的人的面说的?
但人群中,不少人怔了怔后,面色各异起来——
本地人,除了富有而常受奉迎的,多数都知道这家酒楼的“白眼”之规,其中有不少还亲自受过。
自己没受过的,也有亲朋好友与邻里街坊受过的,这也是近年无本地人上门的缘故。而如果能见这刘大掌柜的吃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他未曾来过这里,也不知其中详细的陌路客人,则都是些商人,商人是什么?本性就都是会计算的。
反正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出那么多钱,让别人拿去些,总比让赚他钱的都拿去的好!就好比看着宰自己的人,被别人宰了,是一种的莫名的痛快!
这是所有出钱者的一种共同的心理。
还有一些,虽是本地人,但平时因有家当,从未缺过银钱,在这里时时便都是被奉迎着的,虽然享受的是无微不至的周到,可此时倒觉得有趣。
有趣的事,就不如推波助澜!何况,有钱又如何?这世间,有钱者也未必是被人真正看得起的。
许多空有钱财,却无名望的人,不都是要尽量用钱来摆脱庶族身份,以期能真正地被人看得起?
而这里的掌柜,显然是有钱时,也不是真正将你看进眼的!只是冲着钱而已,一旦在哪日也短了钱时,不照样会被另类对待?
于是,人群里有人开始说话了——
“也是,刘掌柜,我们今日来此,的确是受了这位姑娘的吸引。她不在此,我们又怎会进得来?家里可是烧好了饭菜的!”
“对,对,我与几位贤弟也本是要到前面的聚春楼里一会的,那里还有友人在等,如此说来,我们竟为这位姑娘而耽搁了与友人的相会呢!”
“还有,早闻再过几条街,就有一条百年老字号的店,那里的饭菜才是拿手一绝,若非路过这里,我们……”
越来越多的附合声,让刘大掌柜绝未意想到的的心,抽搐了!
声声话语,那就是会淹死人的唾沫!
即便他平日里惯会施些脸色,但都是对拿不出银钱的,而且对的也都是一两个人。哪里会像今日这样,被这么多人反围攻?
众口难犯,再有门路,也不能一通得罪,何况万一这里面有他不能得罪的人呢?
眼睛就嗖嗖地往人群里扫——
扫到了张张笑脸,也扫到了双双“不怀好意”的眼!
对他来说,就是不怀好意!越扫瞄,心里越是不舒服。就在他的眼几乎全扫过一圈时,突然——
那是谁?
他的脸色一变!
就见角落里,有一张面孔,静静地隐着,被红柱几乎掩去了大半,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到。
而那张面孔上的露出的右边的眼,也正静静地看着他。静得,仿佛是沉渊——
呃,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而自己之前,却没有发现?
是他吗?
心中一阵惊,一阵喜,一阵激动!原来,这楼里果真有他不能得罪的人,还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立刻就想扑上去抱着对方的大腿!
只想抱大腿!其它的都不想管了!
------题外话------
(昨天再度头晕,腰痛虽然靠做拉筋操缓解着,但颈椎似乎不太管用。母亲再一次发话来,说要上我的门将网线拔了!只为让我专心休养。
而如果突然被拔线,我将无法再上传。这章有点思维混乱,环境的影响有点大。缓过来些,看能不能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