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在等着她的答案,不如说已是认定,她定然是不知亭中之人倒底是谁,才会说出如此不自量力、不知死活的话!
“男人!”她回答了。
简单、太简单的回答!
“你……”问话的女子被哽得再说不上话来——
而旁边另一个女子喘了口气后,替她继续,“你,当真不知花公子不但是名满天下‘绝世无双’的花晚楼,还是……”
话未说完,却被沙宁薇的一个手势打断了。
而沙宁薇再次打量着这个少女——
除了那双眼,她将其它地方都尽量再看了个遍。也只有其它地方能让她不需避开的看得清楚些。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花晚楼是谁?
除去那一身姿容与风骨外,花晚楼,与人产生距离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多得让无数人一生都无法去逾越!
一生都无法去企及!
那是一种上与下、高与低、非凡出众与普通者之间的差异!
曾经,在帝王之都“紫琅城”中,有一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招摇的大少,因突然发现远远路过的花晚楼,一时惊了神魂,迷了心窍,怔着眼就纵马上去,追赶至近前后,欲嘻戏挑弄——
结果,被一鞭子就抽下了马背,摔在十数丈外的泥坑里,当时就断了左腿!
而且,断腿后,竟然没有人敢去给他医治!
那位大少的的爹,无法请得动所有的医师。包括游走四方的赤脚医生也请不动。
尤其一旨皇榜,贴于帝都四面城门之上,宣“圣上下令任何人不得给其接腿”后,那位当爹的就急速收了所有想医儿子的心。
在眼睁睁看着儿子断腿无人接,永远地成了瘸子时,却怨不能怨,恨不能恨,还得庆幸自家不争气的孽子没因此彻底送了性命。
而那位大少,实则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公子。
他的爹,就是当朝太子太傅!
又曾经,昆仑门下意气风发的当代掌门的大弟子,因不信那亭中之人何以能少小年龄便掌握得了那方乾坤天地,上门挑衅时,结果,挑衅得过了份,被一鞭抽断了筋脉!
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成了废人,并且因失礼于整个江湖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也被自家掌门当时就清理出户,断了师徒关系,声明其在江湖上,无论再发生何事,都再与昆仑无关。
于是,那个弟子一夕间从名门大派最有可能的未来接班人的地位上,沦落到气息散乱,身弱力软,连最普通的人也能随意欺辱,却再无容身庇护之地的境地!
还曾经,有那采阴补阳的掳花大盗,本是惯采女色,却在看到花晚楼后,心心念念,终是控不住心底的欲望,一反常态地决定采一把男色,却在冒险之后,失足被抓。
结果,所有想捕捉其的人都痛快了一把!终于将狡猾又伤人妻女无数的采花贼给逮着了,怎会轻易放过?剥皮、晒尸、挫骨……
用的竟是江湖最极刑的手段,受的是众怒难犯的结果!
一生采花无数,却得意逍遥了数十年的采花大盗,就那样栽了!栽在唯一一次想觊觎的男色上!
而花晚楼所代表的倒底还有什么?
这少女当真不知?
官家——
一品大员的权势,也无法有资格去招惹他!
江湖——
小门小派且不说,大门大派里的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充分的条件与必要的环境去挑衅!
普通人——
便只能站在这里,远远地看、远远地想——
而天下无人不识君!
那样的人,只有在春日里坐在那亭中时,才会被普通的人看到。其它季节中,想再看到,简直是难!太难!
众女们便无比得珍惜与满足,只这样看着,叹息着,已是足够。从未想过要真正地靠上前去。
看来,这少女是要去寻死了!
沙宁薇却忽然又笑了,红唇微启,如花的轻绽——
既然这丫头要往死路上撞,便让她去,于她们何事?冷月湖畔也许久未发生过什么热闹了,或许可以因为这点,能看得到那处所在的威严!
而那样的一个人,不是谁都能冒犯的!
“好!赌便赌!”沙宁薇一个眼色,旁边的丫环手里便递出一锭银。
白澄澄,有十两重,被沙宁薇接在细白雪滑的掌心中,映着阳光,灼亮刺眼。
而少女看着那锭眼,笑了——
非大笑,只是勾唇一笑,笑只两分,眉目间却仿佛有万千水花映射着阳光的辉芒——
似乎让人看到了,那挂瀑水从高山之巅倾流而下的过程中,所飞溅出的水芒在空中形成密密水雾后,又反射折射了阳光+——。
于是,身在瀑外的人,看不清水下山体的真形,却能看到那水光处的一道虹芒!
彩虹之色,是阳光赋予水雾的礼物!
而沙宁薇只觉后背一凉,心中一跳。
这世间,似乎有一种最真实的风景,无人工的雕琢,只有天地的精华所纳。
那就是水在山间鸣,山在水中立的景象!
山,有高有低,但无一不具气脉,尤其是高山。水,有急有缓,但从来都是一去不回头的洒脱,尤其是湍河。
而这世间,似乎再没有比山更刚强的东西了?最坚硬的矿物,都是从山中开采出的。包括金岗石。
这世间,也没有比水的流动更不含悲伤的曲乐了!即使只是细泉一汩,甚至只是一滴一滴水的滴落,都是脆而动听的,何况,水的眼泪就在水中,就算有泪,又能有谁能看得到?
无人看得到的,往往就是“没有”的!
沙宁薇却不明白自己怎么又会在突然间像被抛在了山水间?远离了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礼教制度一丝不懈的世俗世界,只感到一片冲击的自由与无拘的自在?
可她看到的,只是那瀑水在空中形成的虹光,并无法看清瀑水下山体的真形。
即使她看了许多眼!
“小姐,小姐!”有人在扯动她的衣袖——
什么?
一个惊醒,回过神来,再望眼前这张面孔,眼部是不能去望了,但唇边那抹笑,却仿佛还刻在那里——
等等,是已经收敛了,却让她觉得还刻在那里似的!
“你,觉得这银两太少?”她不得不又惊了。
除了少女的那两分笑意竟然又让让她心神恍惚的缘故,更是因为她觉到了此女,根本看不进她手中的这锭银!
对方小小一介穷酸女子,竟然看不起她这十两银子?
她以为她是谁?
这锭白银足够普通百姓人家一家六口活五年!
虽然她从来没有过过普通人家的生活,但她也知道,街面上、市井中,有人终其一生,都在为几个银钱奔波,常常昼出夜归,劳形损身,也只不过混个勉强糊口而已。
二三两银,常常是普通人家要眼中发亮、喉咙发烫的大数目。
而有人为了不足半吊钱的棺材钱,都能卖身于人,终身为仆!还有人,只为了一个馒头,就互相斗殴争抢地以致丧命的!
没有比银两和食物,更能磨损一个人尊严与意志的!
何况这样一个女子,竟然敢看不起这锭银?
再显得自在无拘又如何?这世间,若没有基本的来提高身价的东西做依靠,便无做人的资本!
从小惯看官场与家宅变迁,又深受士族门制度洗礼的沙宁薇,打心底发出一声冷哼。
而少女却不说话,眼尾又微扬,掠过了沙宁薇浑身上下——
直从沙宁薇的头发丝看到裙裾边,再返上去,又停在了沙宁薇的脖领间。
沙宁薇不自在了起来——
这少女的目光,怎么又像是瞧到了她的心底里去?
刚刚如在高山之上的眺视,已仿佛让她的意念都呈现在对方的眼中。
而此时,被透彻直视的感觉,让她心底光明的与不光明的东西,都似乎无所遁形!
她不舒服,她想躲避,。但对方视线最后所停留的地方,竟然是自己的……自己的襟口?
好吧,说襟口是很委婉与端庄的说法,其实对方根本就是在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春光!
今早出门时,她特意梳了朝阳连环髻,簪八宝步摇钗,并穿了从帝都订来的时下最流行的低领金丝嵌珠纱衣。
并且,这纱衣可是“霞衣纺”大师傅的手笔,平日里只给贵胃豪门的妇人订做,甚至有宫里的嫔妃娘娘们也不时托公公们出外专订,是费了她许多周折才订来的。
所以这身衣服无论样式还是材质,都是独领风骚。尤其脖领处,开得很是大胆。极有另世盛唐时的风范,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脖颈与隐隐的沟壑……
而这丫头的眼神,竟然就盯在这里不放了?
看什么看?这是给你看的吗?
恼羞成怒,沙宁薇的脸还未完全恢复本色的面孔又憋红了——
如同红云浓聚,霞面生艳。
“好大的胃口,那这个够不够?”旁边又有位小姐“当”的一声,递出了一锭金锭子,摞在了沙宁薇掌心的银锭上。
沙宁薇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这又是哪家不开眼的争了她的风头?立刻钉了那小姐一眼,并用心记下了对方的招牌特征。
而她手中的黄白相衬,在阳光下更是耀眼。
布衣少女却是“嗤”一声笑,伸起一根手指左右一摇,“俗,太俗!真金白银,俗不可耐!”
什么!
俗?
她这一声“嗤”笑,与刚刚的笑微有不同,却已让她的飞扬贯穿了天际,晃动了云的脚步!
“桃红!”立刻眼睛一横,沙宁薇告诉自己,不要再去看这个少女的笑,什么笑,都比不上自己矜持、端庄、高人一等的笑!
而旁边的丫头会意,从袖子里又拼命往出掏,“唰唰”地掏出几张银票,再摞在了她手里那颗金锭子上。
每一张银票都是一百两以上的数额,十数张摞在一起,至少上千两!
够压得下那锭金子的风头了吧?
很少有千金小姐在出门随便一游时会带这么一叠银票的。
“银票也是赤果果(和谐)的银子。”少女又挽起双臂,眼睛仍然盯着沙宁薇的胸口——
也是赤果果的银子?
意思就是说,这叠银票也很俗?
还有,她的目光仿佛是要把沙大小姐的胸前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十分得像狼盯着肉!。
沙宁薇的脸越来越烧红——
胭脂面,便与那露着隐隐沟壑的的雪白交相呼映,是分外夺目。
“你的脸再红下去,我便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伸手去摸上一把了,毕竟,美人红面,引人馋涎!”
呃!
少女明明盯着她胸口看,却偏偏像瞧得到她脸上每一丝的变化一般,又吐出这么一句——
并且又补充,“漂亮,果然漂亮!”
“你!”沙宁薇的脸成了酱紫色,万万没想到精心的妆扮招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丫头的狼视?
莫非此女偏好这口?
男人中有龙阳之好,女人中的叫什么?
但这样对她说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赤足的金,镶以异域的翡翠,加上一等的手工煅造,再配以繁复镂空的图案,我不得不说,的确漂亮!”
什么?
沙宁薇极速低头——
就看到自己雪白胸口上的一朵金镶玉的牡丹!
难道……她猛又抬头,终于确定那个少女看的是她的项间金链!
更大的恼怒升起——
这条链子,是她上京探望姑母时,花了不少功夫才得来的!
她的姑母是谁?那是沾着皇亲国戚的。
因姑母年少时,长袖擅舞,身姿轻娆,舞步冠绝天下,于一场曲宴中得了“一舞倾城”的美名,而那一舞,也舞来个王爷侧妃的身家。
于是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成凤凰,坐上了当今皇上六皇弟的侧妃的宝座,被宠极一时。
若不是出身尚还欠着些,恐怕早将正室踢了!但也由那时起,他们沙家是一人得道,举家升天。
终于从曾经的没落了的士族末尾中,又抬起头来!她的父亲也由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升迁到了现在的杭城知府。
杭城地肥水美,富饶多产,是个不知有多少人想削尖了脑袋来坐镇的肥区,被父亲得了后,她的生活也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在递进、改变。
越变越好,越变越身挺姿昂!
而曾经以往的岁月中,她虽然过着家中有产,不缺吃食的生活,但家族没落的现实让他们在更高等的门阀前抬不起头来的,处处被嘲弄,更无数次地在士族的聚会中被踩挤。
也是在那时,她早早地就明白了,身家、地位、权势的重要性!
更明白了,一个女人的前程,就是嫁一个可以让自己站在上层的夫!
而才艺、舞技、相貌,才是这个世界中,女人活着需要加倍用功的地方!
姑母与父亲又是一母同胞,同属嫡出,感情一向甚好,便也很是喜爱她这个侄女,加上年岁渐大,许多珠宝也渐渐不太紧把在手中。上次她进京时,便用尽手段,才让姑母一个高兴便赏给了她这条链子。
也是在那时,她才得知这条链子的珍贵处不是金,而是上面的玉!
翠绿如水的玉,来自于异域,并且整个天下间只有那一个国家产这种玉,产量却又不多,玉质也是越透绿越为极品,可谓是“翡翠翡翠,价值几何”?
常人难有,百姓难望,加上铸造的师傅是宫里的匠师,使这条链子更加身价百倍。
尤其链子中央的牡丹,花瓣千层,层层薄如翼,包裹着中间鸽蛋大小的翠绿欲滴的翡翠,华贵至极。甚至牡丹花瓣还会随着身体的走动跟着轻轻颤动,是最最复杂的一种工艺!
可谓材质、匠心,都属天下少有!
如果不是接近姑母,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亲眼看到翡翠这种玉。而姑母如果不是六王爷的宠妃,也永远不可能让她得到这条链子。
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能一眼辩得出此链中玉的来处?识得如此奇货?
难道是自己平时四处带着它炫耀得太多,被此女从旁偷听了去?所以今日才不惜冒险,要设下赌局,只为得到这条链子?
好大的胆子!
心中几转,沙宁薇又一声冷笑,抬臂就从脖间取下了金镶玉链,“那用这个来做赌注,如何?”
“等的就是它!”一弹响指,少女回应得利落!
然后再不看她,环向周围,“你们的呢?”
什么?
沙宁薇险些被她迅速转换视线的现实给刺激得又回不了神,但周围人却互相望了望,也记起这丫头说是要与“她们”赌,不是与“她”赌——
“别忘了,我说的是,你们可有足够的钱财珠宝?”
她的音,只是一个字的吐出都带着山水的激荡,可此时,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句话中的重点字眼,就是“足够”两个字!
那一件价值连城的翡翠镶金,还不足够?
再看一眼沙小姐都已经把最得意的东西拿出来了,众位千金便就都一咬牙:好,赌便赌,赌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立刻也有人褪下手上的镯、耳上的环、发上的钗、腰上的坠,纷纷地往过递——
既然是必胜无疑,这些东西也不会输得掉,她们中便有人越卸越上了瘾,似在炫耀一般,争先恐后地将身上的东西不停拆下。
瞬时间,沙宁薇的手心不够用,旁边的丫头见了,灵机一动,将衣襟前摆掀了起来,将所有的珠宝饰物都兜了过去。
“用此物来装!”那少女却一挥手,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样东西——
人们便看到了她的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个大口袋?
皆惊,看着那口袋是麻布做的,口径虽不像装米面粮食的那样大,但也不小了。这少女身上竟然随身备着此物?
“装!”一个字,利落得不能再利落!
呃,沙宁薇身边的另一个丫头就感受到,这个字是对她吐出的。
看了看局面,再看看自家小姐复杂难辩却不知还在想着什么的脸面,稍一犹豫,便不由地上去,将桃红衣襟里的珠宝,开始往口袋里装——
却是越装越惊心,这可是好大一袋珠宝哪!
“很好,件件都是真材实料,不再俗!”少女却落进一语,眼,则盯着那些珠宝一件件消失在口袋中。
珠宝上的光芒却仿佛不是消失于口袋里,而是全投入她的眼底——
一片流光溢彩!
就似所有宝物已经都成了她的一般。
所有的女子们,在此时也只觉得那些饰物上的宝石再亮眼,也亮不过此女的眼!
那双眼,怎么就那般得亮?
“哼,真金白银之所以俗,恐怕是因为没有这些珠宝值钱!更值钱了,当然就不俗了!”沙宁薇还是第一个听出了少女话里的味道,冷冷哼声——
“不错,更值钱的,自然就是不再俗的。”少女毫不避讳地承认,并且在丫环已经将所有饰物装进后,正对着那剩余的,也是最开始出现的白银、金锭与银票犹豫时——
她一手拎袋,一手就将那白银、黄金,包括那摞银票,抓起,抛进袋中,再扎好袋口!
做的是如行云流水,迅速简单,仿佛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一点都不会留给这些人。
呃!
“慢着,你想要拿走这些东西,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说,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沙宁薇根本不怕这个少女装了宝物后就掉头跑走,先不说她们这些人身边各自携带的丫头挤成了一团,将此女围笼着,只说附近她带来的那些家仆与衙役,就谅这个野丫头根本不敢夺物就跑。
任何人都难以在这种场面中轻易脱身!
所以,她只用嘴巴喝着,手上并不动作,冷冷地看着那个布袋,面上保持着千金小姐的优雅。
可这少女虽然不可能会赢,却不能就这样让她看出什么破绽来,万一让她真觉出亭中那个人的背景身家非她所能想像,还不怕临阵退缩地逃跑?不能让她走!
必须先不动声色地立个输赢的赌注,才好让这穷酸的丫头丝毫不察觉地往里跳!
想到这里,沙宁薇又微笑了——
“美人之笑,有时比宝物更加值钱。若是弄到宝珠楼里,能换一个玉如意。”布衣少女的视线,突然从那珠宝袋上移往沙宁薇脸上——
眼里的流光溢彩依旧不散,却仿佛已是在盯着一个超大的玉如意——
宝珠楼?
沙宁薇并不知那是个什么所在,但听得出对方是在夸赞她的美貌,不由更加舍不得收回笑,甚至将笑脸向凉亭那面又偏了几分,犀利倨傲的神态也收敛起——
“丫头,你只说你输了当如何?”她的声音也放柔了,好像远处的那个人当真能听得到她的声音、看得到她的脸。
而她已毫不客气的称少女为“丫头”。
“我当如何?”少女的眼,看着沙宁薇的眼,“任你处置!”
四个字的答复,利落简单!
简单利落得仿佛结局已定!
而少女眼中的飞芒,似乎是无限的狂扬!
仿佛乾坤满世界,皆是这少女一人的天下!
她,就立在世界的中央!
心头又突突猛跳,经历过许多场面的沙大小姐,终是被那双眼盯得突然又无法喘气了——
仿佛扑面而来一种倾山之力,让她几乎就要折下据傲笔直的身!
甚至觉得,这种力只是牛刀小试,并非完全迸发?
吸气、再呼气,抚下心头的感觉,她再看看周围,发现各路千金也都眼现震动——
猛地又咬牙,“好,如果你输了,就跳进这西糊中,一个时辰内不得上来!”
什么?
不远处平民家的女儿群中,有人又抽气。
沙大小姐并没有问对方会不会游水,但就算会水,跳进现在的冷月湖中,可就是真正的“冷”了,一个时辰不上来的话,就算淹不死,也会冻死!
这是初春,江南的早春虽有柳绿桃红,但湖水仍是冰凉的!普通人下去,寒气入骨,支撑不了多久,就会通体麻痹,四肢僵硬,心脏也会渐渐停止博动。
当然,如果不会水的话,莫说一个时辰,就是十几个呼吸间,也可要了对方的命!
沙宁薇可说是在一语间,就露出了想要对方死的心。
“一言为定!”少女却根本不介意、不在意,眉间恣纵。
“一言为定!”沙宁薇与周围的千金们也纷纷吐口。
于是,立赌成约!
“尔等的赌注,皆在此处,由着你们的两个小美人妹儿先看管着,待见了输赢后,我,再取不迟!”
说罢,少女将手里布袋,一把抛向那个还在空兜着衣襟的丫头怀里——
险些让那丫环因重量的突然袭击而站立不稳。
“你!”沙宁薇又气结,对方的口吻,仿佛已是必赢无疑。
当真不知死活!非她心毒,是对方实在想找死,于是她红唇再启,“那就等着你的输赢!”
眼神一瞟,丫头会意,立刻将麻布袋更加紧地抱进怀里。
似乎生怕这布衣少女的脑子突然开了窍,又抢过去似的。
哈哈一笑,少女笑眼飞扬——
“记住,待我归来时,你,与你们想抵赖之时,别忘了,整个杭城将会很快传遍你们的美事。”
一挥衣袖,便向凉亭大步而去——
而那最后的一语,却让所有女子又惊了!
似乎那一语是在告诉她们:有那般多男人瞧着这里,并且也有不少人听到了这里的对话,就算没听全,却看得清楚。她们,是想赖帐也是赖不掉的!
何况,还有凉亭中的那个人!
就算失信于天下,她们也绝不会让亭中那个人看到她们失信的一面!
一众女子便都暗暗咬牙,盯着布衣少女离开的背影的眼中,也渐渐阴下来——
那背影双袖大展,携带长风,无莲步之袅娜、无淑女之美态!却偏偏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无尽得自在!
自在于天地之间!
这让总是莲花碎步、弱柳扶风并一向自诩为美的她们,怎么自处?
而旁边一些没有下注的渔家少女、绣花丫头、采桑农女,还有个别生平以来穿得最干净、最齐整的女乞丐,也都在紧紧盯着那背影的同时,眼神里显出复杂——
那样不拘的背影,似乎是天边奔掠的风?
可无挂无碍地奔向四方,掠过四海!
她们,又何曾有过那样的自在?何曾有过那样的天地?
心底竟升起了几分隐隐的向往——
可那个少女要去的方向,是凉亭!
是她们从来只能站在这里静静地看,却从不敢去踏近一步的凉亭!
并且她还想要坐上花公子的腿,还要搂上花公子的颈?
这……这是一种太不能容忍的事!
虽然她们原本与那些有身份、有身家的富家千金不是一路的,原本是应该站在同为寒酸行列的少女一边的。
但所有想坐进花晚楼花公子怀中的人,都不值得同情!
所有想占花晚楼花公子便宜的人,都是不自量力!
而她们也压根不认为,少女会有赢的半丝可能,更不认为少女会有跳下湖水的机会!
因为在那之前,她必先要进得了凉亭!
哪怕只是靠近花公子,都不太可能!
下场,会比跳水更加不如!
于是,她们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没有试图的劝阻,没有同性的相惜。只有看着那少女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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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让公众章每章都尽量控制在两千字,否则会十分影响数据,也影响它的整体安排。现在网站写文的太多了,它没有多少被推荐的机会,仅有的少数几次机会,会被分期安排,所以,卡字数成了作者的必须。
而这点对我来说有些难以办到,实在习惯了从不去计算字数,不论是V前还是V后,只随心而写,不想去管外在的环境。包括钻榜、花榜、票榜等排名榜,也根本不愿花任何精力去刷取!
但现在,有点为卡字数头痛了。每每在后台修改时,又会跳出许多未见识过的新规矩与限制来,往往需要为改一两个小的变动就费许多时间。意外的同时,也多了很多无法专心写作的事情要做。可见,整体环境都是浮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