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声音,竟是如此得……
如山水动荡之音!
仿佛有激流在奔腾而下,纵入心中,直达脑际。
让听者,只觉听到的第一刻,心底一阵痛快!
无比痛快!
但所有望过去的眼,却是立刻睁大再睁大——
的确是一睁、再睁、再再睁!
仿佛无法用一眼两眼便瞧清楚突然出现之人,便不得不把眼睁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而所有人眼中现出这样一句话:这是谁?
这里从哪里突然跳出来的少女?
的确是一个少女!
一个让众人大吃一惊后,瞪着眼仔细看了无数遍,仍无法把眼神收回的少女!
其,体态修长,却是粗衣布服,长发斜束,又素面朝天。
从上到下,无珠钗以饰,无描眉扑粉,无燕脂腮红,无环佩叮当……甚至连对像样的绣花鞋都没有!
除了那套粗衣与那双长衫之下隐隐露着的破了口子的翻毛薄靴外,就再没有丝毫的人工痕迹!
仿佛天然一片,只差赤条条来去。连该有的女儿家简单的装扮修饰,一丝一毫都不沾惹!
但是,她的人,明明是衣糙粗简的,明明是只立在春风微微里、立在众人围笼中、立在没有飓风扫过的冷月春湖畔——
却像是在与长风同立!
她的发、她的衣、她的血肉……都像有风在同飞!
她的每一丝、每一分,都是动着的!
可如果细细看,又会觉得她身上不仅仅像是有长风相伴的感觉,更像是她自身的气息在主动地喷吐着,使得她周围的一切,跟着动。
静身而立,无风而动!
虽在人群间,也似飞扬在天上!
让人不得不惊,不得不讶,不得不睁大了眼仔细地去看——
观其形后,便想着去看看她的五官,可是,又发现根本无法细看。
只因那肌肤无比得透亮,仿佛是以日为肌。
双眼也极其得灿亮,若天之星辰尽纳其中!
日之肌,星之眼,风之态,便让人无法去想她是常理中的美?还是不美?
只觉看着她,就像是立在高山峡谷之间,望谷中那一条万尺飞瀑,正滔滔震天!
是动荡的感觉!冲击的感觉!纵情的感觉!恣意的感觉!
“各位,本想着走过路过,绝不错过,才特意跑来冷月湖边看看冷月湖水,赏赏冷月湖春。未想到,竟瞧到了如此奇景。一大堆男人盯着一群女人,而这群女人又盯着一个男人……”
飞扬纵情、如山水激荡的声音又响起。
而她仿佛在笑,却又笑得不明显,便是在似笑非笑。
似笑非笑间,眉尾又微挑着,头颅偏倾,看了眼更远处像瞧风景的各式各样的男人们,再看一眼六角凉亭内,最后又看回眼前这群女人——
眼神飞转之间,没有痴怔,只有无所顾忌的恣意。
仿佛她的眼,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男人、女人与远处那位公子的表相,而是剥光了他们的衣衫,将他们从皮看到了骨!
那样赤果果的直接!
而听到她这话的女子们,却无一不脸面立刻更加得红了。
红得几乎要发紫。
这里所有的人都非常得清楚,自己望着花晚楼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这个少女是什么时候走进她们之中的?为何她们之前全无发觉?
而此女的眼,又为何能像个旁观者一样,没有同她们一般的痴怔?
“原来杭城盛行人观人,观人就如观那风景!”又落一语,少女眉间忽然闪过一抹珠光。
一闪而过,如同风一般的速度,却像是一抹邪气?
是邪气吗?
若说是邪气,怎会如珠光一点?
“你是何人?”沙宁薇第一个在这连环的惊中讶中清醒过来——
毕竟她见识过更多的场面,出入过官家千金的聚会,也在王府里呆过。而且,在最初的惊怔后,再细细打量此女时,她便看到了让她心中立刻倨傲起来的东西。
不管这个人是谁?其,太过寒酸!
太寒酸!
身形虽修长,竟比她沙大小姐还要高出两分,让她不得不更加抬起了脖颈,才能与其对视,但这样高挑的身上,竟然……只挂着那样一件衣服?
淡蓝的、粗布的衣!
并且衣物似乎原本是蓝色,却因洗的次数太多,才显得白,样式非裙装,也非劲装,而是一件普普通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式长衫,没有修身勾勒的美化作用,更没有半点绣花点缀。
只用一根同色的束带扎在腰间,虽显干净,却利落得让人觉得……
过于简单!
哪里有轻纱薄绡来得更能体现女儿家的身姿曼妙?而且上身曲线的喷薄与下身曲线的纤长,都无法看得到!
只有那一节腰,虽被腰带扎得显露,于落紧致中的有一种柔韧勃发,但是,那不是柔约之绰态,不是似水之柳腰,不是荆歌艳楚拂花之姿!
唯有“倚风娇怯醉腰偏”,才是自古以来的女儿家的美!
何况早已褪去原本色泽的衣,是让人不齿的!
而没有绣工的衣衫,又怎能配称衣?
还有其除了身上没有任何点缀外,发,未盘髻、未修形,只斜斜地扎成了一束马尾,荡在额侧。
哪里有风鬟雾鬓来得极艳?
金莲凤头,浮翠流丹,罗绮文秀,才是女儿之美!
而其脸上也太过清素,唯有那肌肤……
沙宁薇的眼里晃了晃,那般的光滑,那般的透亮,是日色般的肌肤。竟让人……一时间心生艳羡!
可是,这哪里还算个女人?连那渔家的卖鱼女也比她强了许多,甚至街上卖烧饼的老婆子也比她更像个女人!
尤其是在今日,沿街乞讨的叫化子,也都特意梳了妆,不知从哪弄来些桂花油抹了头、还簪了朵野花,这少女却……
眼里浮上了一些不屑、一些不以为然、一些上等人对下等人才有的俯视与轻忽——
并且在羞中生出恼怒,向前一步踏出,逼视着这个少女——
努力地让自己忘却刚刚看去的第一眼去时,心中曾有过的某种冲击。
那种仿佛是看到山谷间的飞瀑脱离了山体,直向她撞来的冲击!
适才,心底真得有那么一瞬间,仿似有激流撞进,让她闪过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
似乎被惯常的礼教、世俗的规矩洗礼了的心,就被一种无拘无束的奔放与洒脱给震动了一下,触碰到了一种从未见识过的自由!从未领略过的自在!
但她警示自己:这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家势、没有足够背景的人!
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不是一个等级的!不是一个阶层的!
远远不及自己!
于是,身为上层者的骄傲压过了一切,再看周围人还在未回神中,恼怒更生!
如此之人,怎么可以来到如此之地,以如此之态呈现在那个人面前?
并且,仅仅是用一句话间,就夺去了周围人的注意?
她便让自己踏出一步,逼向对方,试图以问话与一步间的逼近,让所有笼着这个少女的眼,再度回到自己的身上。
就像之前她说第一句话时那般,人人都能望向她。只除了迷望亭中人外,就只能望着她。
“花公子虽是一介男子,却是比风景还要美好的男子,出众的男子本就是一道最好的风景,而这位姑娘你,又有何异意?”
再向前一步,眉眼高挑,沙宁薇让所有的倨傲尽现。如果不是官家千金的身份,她甚至都不想唤对方一声“姑娘”。
但那眼角的冷嘲与奚落已经明明白白地刻画着。
自己这边,哪一个不是香衣鬓影,流苏贴黄,一挥袖一转身间都是暗香扑鼻?
还有最新式的发形争相竞艳,再加上做工精良、样式别致的宝环金钗点缀了发、耳、颈、腕间,就连脚下绣花鞋上都是金丝银缕!
尤其自己脚上,还暗暗缀了一个带着铃铛的脚环。走起路来,铃铛清脆的声音与腰间环佩声相呼应,可谓是软玉扶香,人未到声便到……
真正是音色同辉!
而这个少女,在自己面前,已经不配称得上是女人!
哪怕她一身气息飞扬入天,也不足入眼!
在所有男子的眼里,都当不足入眼!
“哦?”少女脚下不动,任她靠近,仿佛只是一缕微风的侵入。
她周身本有长风在动荡,哪里在意一丝小风的入侵?完全不介意那缕风的加入来增添她周身的飞扬动态。
并且还环起了双臂,依旧似笑又非笑,“你,并不想知道我是谁,所以在问我是何人后不等我回复就又说出下面的话。但你记住了,今时你不想知道,等你真正想知道时,很难!”
什么?
沙宁薇未料到对方回她的会是这样一句话,一时间不及反应。
但对方显然也没打算等她反应过来再说话,已在继续——
“原来此处的男人是一道最好的风景?还是一道可远观不敢近挨的风景?好!”少女突然一弹响指——
“今日,我突来兴致,就与你们打一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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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正文开头不算新奇,但文章立意必然是我的风格!越到后面,越需细品!如同《简随云》一样。老读者也自然知道这点,想看快餐又浅白文的,还是需绕绕道。
这两天我高烧腹泄,每每上来传文后,便没有丝毫精力回复大家的留言。就是不高烧时,你们也知道我的精力有限。稍许精力还是用在多写几个字吧,存稿不是太多。
我有一个无法更改的习惯,就是不论在下面修了多少次,上传后必然会再修。后台的颜色对比,让我修起来比较有感觉,所以我上传后的半个小时内,如果已经有朋友看过了新章,在有空时就再重新看一遍吧,有时有的关键点会不同。
谢谢留言与送我礼物的朋友,所有留言,我全会去细看!留言,就是我坚持的动力!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