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哼笑,“自然得送,让你这混世魔王留在了家里还了得,只要你肯走,左侍郎怕是十幅双阙图都是舍得的。”
黑衣男子不在乎的笑笑,“哼,那老东西还当真以为我要强娶他女儿么,瞧他那吓傻了的样子,也不看他那闺女一副夜叉样子,就是求我也不敢领回家。”
正说话间,门外一三十开外的衣着整洁的男子敲门走进,然后毕恭毕敬道:“太子,王爷,钟二小姐求见。”自始至终都是身形微弓,进退举止得宜。
华王扬了扬那宽大的黑袍,道:“有请。”接着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道:“奇了怪了,这不该是钟大小姐么,怎么什么时候连钟二小姐也……”说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太子看了眼华王,不置可否,端起茶来喝了口,只一双眼睛饶有兴趣的眨了下。
穿过九曲回廊,绕过假山荷池,阿弥跟着华府的下人总算到了一处阁楼前。将阿弥带到后那人示意华王就在阁内,便退至一旁恭敬的立着,如一尊石雕般。
抬头看去,藏珍阁三字跃然于眼前,阿弥双眼微眯。这一路走来,华王府一山一石,一砖一瓦,一亭一阁处处布局精巧,处处透着那毫不掩饰的奢华,只不知这藏珍阁内又是何样?
轻轻推开那雕工精细的漆红木门,即使已有心理准备的阿弥仍旧是吃了一惊。
入眼处是一室的金碧辉煌,镶着金框的窗棂,甚至于房梁上都漆着金漆,桌子是上好的金木桌,要知道金木在大夏可是比金子还贵,大多只是做成小件雕品,而这么大块的阿弥却是头一次见着,竟然被做成了桌子,这当真是暴殄天物啊。桌上放着紫金葫芦,羊脂玉瓶,七宝琉璃塔,等等,那,那不是乌云珠么?这不是羌图的圣物么?
屏息了好一阵,已是眼花缭乱的阿弥终于抬眼向后看去,黑衣的站立于窗前的男子便是华王,倒曾远远见过的,近看之下更是风姿绰约,就是这满室的奇珍异宝也未将他的风采掩去半分,倒仿若他也是这藏珍阁内一稀世之宝。略一停顿,再扫向一旁坐着的白衣男子。心里戈登一声,阿弥仿佛听见了心间什么炸开的声音,半晌的空白。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人!此等气度平生仅见,阿弥一时间却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此人,只忽地就明白了阿姐,无怪乎上京城的那些个大家小姐们都死去活来的,这样的人,只一眼便叫人甘愿醉死其中啊。
“祸水”,阿弥无意识的脱口而出,声音极轻且浅,可却异常清晰,飘然而来。
太子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头一次现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而一旁的华王则口大张,一副震惊到快被噎死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阿弥一愣,也不做解释,只轻笑了两声,对着太子和华王一倚道:“冒昧来访,打扰太子和王爷的雅兴了。”
堂堂太子竟被说成是祸水!华王好半天才合拢了嘴,抬眼看去,身前女子一身绿衣,模样普普通通的,可那轻笑着的眼眸中却透出异样的光华,笑也是可以这么纯粹的么?这女子,少了上京城那些女人们的脂粉气,干干净净的,在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后却仍旧神色如常,大大方方的行着礼,仿若刚刚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他们听错了般。眼角扫了扫正主,正喝着茶,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转惊为乐,这还真是有意思啊!再看向阿弥时已是笑开了花,“钟小姐说的哪里的话,赶巧,本王正得了梅玉贤的双阙图,小姐也来鉴赏鉴赏。”
说着指了指平铺于桌上的画作。
阿弥嗯了一声故作一脸的惊诧,双阙图?“你是说那桌上的是双阙图?”
“有何问题?”
“自然是大有问题,王爷可知我此次前来正是来请王爷鉴定一物。”
华王看了看阿弥,面上虽还是带着笑,可嘴角不由微微一抽,“不知小姐要本王鉴定的是何物?”
果然就见那钟家二小姐自背后抽出伏着的一轴画卷展开来,清清脆脆的的声音响起,“正是这梅玉贤的双阙图!”
华王眯了眼,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再看向太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这刚刚得了双阙图,这相府的小姐就来了,还带了幅双阙图,而好巧不巧,这太子又在这里呢!
很配合的,华王走至那横空出现的另一副双阙图前,装模作样的看了好一会儿,“奇了,二小姐这幅与本王的那幅画工着色全无二致,就连细微处也一模一样,这一时倒真是分辨不出真伪来。”
嘴上虽这样说可心中已了然,这两幅双阙图分明是出自一人之手,都是假的!
偏头瞥向太子,这好戏怎么能少了正主呢!“不如就请太子来鉴定一二!”说完退至一旁,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阿弥也顺势看去,只见那祸水嘴角噙着丝笑,又是喝了口茶后才缓缓起身,不紧不慢的瞟了眼桌上的双阙图,缓缓道:“我倒是谁的仿作,却原来是王朗啊!无怪乎难辨真伪了。这两幅双阙图虽都是假的,但出自他手却是比真的还要真上几分。”
王朗?鬼手王朗?华王和阿弥同时一惊,华王惊中带怨,那祖宗早就知道了竟不道破,自己还抱着个假货欢喜了半天,阿弥惊中带惧,那祸水总是一副散漫不经意的样子,可只微微一瞟就识出真假,甚至道出出处,这样的人啊!那貌似漫不经心之下掩藏的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惊愣过后华王大怒,一把抓起那假的双阙图,哗啦一声撕成了两半扔在了地上,口中愤愤,“假的就是假的,怎能让这假物存于本王的藏珍阁里,我这就去找那死老头算账去。”
说完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只余太子和阿弥于屋中。阿弥甚至瞧见了那黑衣闪过时脸上玩味的笑意,眼角微弯,华王的故意离开,她如何不知,这想来也只有人精能和祸水走到一处去。
太子见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的尚且只能算得上清丽的钟家二小姐,几分好笑。这样毫不避讳看着他的女人,她是头一个!
“怎么,我脸上是开了花么,竟引得二小姐如此”,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如此留恋么?”
“留恋么?”阿弥眼微眯,“自然是留恋的,对着这样一副皮囊若我还是无动于衷那就不是女人了!”
一副皮囊?“二小姐说话还真是有意思啊!”太子呵呵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闪出几丝魅惑。
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阿弥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果然啊,祸水妖孽什么的最是能惑人心智了!
太子只见阿弥眉头几不可见的微皱了下,那双清清浅浅的眸子中闪过一瞬痴愣后更加清明。怎么,他的魅力几时竟失效了么?还是独独对这女子无用?只见她自袖中取出一物,伸手递了过来,“这是我阿姐托我给太子的。”
细看去,是一方绢帕,其上绣着的东西本应该是鸳鸯却歪歪斜斜的更像是鸭子或者其他某种动物,心下微抽,面上仍旧笑得魅惑,“钟大小姐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可这娟帕不是随便可以收的,二小姐还是拿回去吧。”
不是随便可以收的?他会是那种在乎世俗礼节的正人君子?阿弥哼笑,“其实对于阿姐要送的这东西我也觉得奇怪的很,你说这也没嫁进东宫,情郎也无意,还送帕子干什么,藕断丝连么?不过,我既答应了阿姐,帕子自是要送到的,至于是留是扔就随太子了。”说完不等太子回答,只将那绢帕放于桌上后转身便走,无丝毫停顿。
其人其事可以算得上是极其无礼的,太子倒是不甚在意,拾起了帕子,笑得意味深长。走得那么急,怎么,也是怕祸水惑人么?
至出了华王府,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仍不时在脑中闪现,阿弥狠狠甩了甩头,这人果然还是不要和妖呆在一处,久了只怕会妖气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