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天字一号房内,聚集着许多人,路梦清端坐在床榻旁,而床上躺着的正是受伤的残月。
“回禀睿王,这壮筋续骨散的确是良药,只不过这梅花针之术,微臣并未学过,所以……”开口说话的正是路梦清从宫中接出来的吴太医,此时他刚为残月诊完脉,眉头深蹙,无从下手。
“你都不会,这世上又有谁会这梅花针之术?”路梦清语气中含着几分迁怒,残月跟随自己多年,若是医治不好,自己恐怕也会内疚一辈子。
“这……启禀王爷,微臣倒是知道有一人会此针法,只不过……”那吴太医见状吞吞吐吐的说道。
“是谁?”路梦清听闻还有希望,眸中不自觉一闪,紧紧盯住吴太医。
“启禀王爷,这梅花针之法世间仅有怪医欧阳胜才会,但是他如今云游四海,不知所踪,恐怕一时间很难找到。”吴太医恭敬且诚实的回答道。
“他这病情还能延缓几天?”路梦清略微沉吟,便低声道。
“这,恐怕不能超过三天,否则就是华佗再世,也难再续筋接骨。”吴太医不敢怠慢的接着说道,心想难道这睿王知道怪医欧阳胜的下落?
“暗影,夜魅!”路梦清突然开口喊道,人群中立马现出二人。自从上次天牢一事后,此二人就被周老将军派来给路梦清调遣,听候命令。
“在。”二人一脸恭敬的跪在其面前,齐声回答。
“去江南将一名叫媚儿的女子速带回京,许你们二人两日功夫,可有问题?”
二人相互对望,随即重重点头,大声应道:“暗影(夜魅)定不辱命!”
路梦清一摆手,那二人便迅速退出房门,不消片刻功夫,已不见踪影。路梦清蹙起眉头,本想放任媚儿自生自灭,谁知她逃出皇宫,如今残月受伤,三天时间寻找欧阳胜难度颇大,他不能犯险,只能寄希望于欧阳胜之徒——媚儿。
“王爷要寻找的媚儿难道能救月公子么?”一旁的韩太尉出声询问。
“我也不知,只是她是欧阳胜的徒弟,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她了。”路梦清淡淡的说道。
“诶。”屋内众人皆是担忧不已,不住的叹气。要知这些人领兵上阵,出谋划策都不在话下,但是对待这些医理,众人却是束手无策。
良久之后,还是那周老将军耐不住压抑的气氛,率先出言:“如今月公子这病也急不得,只等暗影和夜魅将那女子带来便知,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众人一听颇为有理,便点头附和道:“的确,我们这些莽夫文人,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韩太尉站出来对着路梦清恭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启禀王爷,微臣认为,如今之际,我们应该商议大事,提早准备,确保日后入宫万无一失。”
路梦清点头,看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残月,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随即帮他掖好被角,起身对着众人说道:“如此,还请钱掌柜的为我们安排一间房议事,让残月自己在此好好休息吧,莫要打搅了他。”
钱钰应和着,连忙派了个小二进屋服侍残月,自己则领着众人去了旁边的另一间房——天字二号房。
不愧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悦来客栈,此上房装修依旧算得上是十分奢华,雕梁画柱,摆设品无数,各个精美无比。路梦清对这样的房间没什么感觉,在自己看来,哪怕是间茅草屋,只要家人和睦美满,也是美的,哪怕是住在皇宫,拥有那样的父亲,也是丑陋无比的。其他众人并无多想,仿佛早已习惯,进入房内便一一落座。
路梦清坐在主位之上,周围依次坐着周老将军、韩太尉和钱钰钱掌柜的,另一边则坐着吴侍卫长、吏部尚书郑渊以及冯廷尉。
率先出口说话的仍旧是坐不住的周老将军,只见他捋了一把胡须,双眼炯炯有神的说道:“我手下三万禁卫军,各个骁勇善战,以一敌三。但目前我们却不知太子手下兵力如何,若是贸然入宫,恐怕胜算不大。”
路梦清点头,随即回应道:“此事之前我也想过,但昨日经过天牢一战后,李贤不会再插手此事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不再插手此事?太子可知这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将大好江山拱手送人,意味着他会被冠上弑君之名处以极刑,这样他居然会承诺不插手此事?
韩太尉立马起身说道:“启禀王爷,此事其中一定有诈,不可相信啊!”
吏部尚书郑渊以及冯廷尉也都起身冲着路梦清行礼说道:“请王爷三思,这太子之话不可信!”
路梦清却摇了摇头,这些事无法解释给他们听,自己毕竟与李贤做过十几年兄弟,对于彼此还算是了解。之前二人一直棋逢对手,谁也不肯相让。昨日再见,李贤眸中清澈似水,的确是心如止水,不再想干预此事了。自己虽然多疑,但对于本应是对手的李贤,却是信任的,不论是错是对,他都不会再更改。
思及此,路梦清便淡淡的说道:“此事不用再说了,我信他。”
“这……”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那周老将军突然大笑起来,依旧不顾尊卑的狠狠拍了拍路梦清的肩膀,大声说道:“好小子,既然我跟了你,我就他娘的无条件听从你的决定,不就是条老命么,大不了死了便是!”
路梦清看了看他,没想到此周老将军倒是个如此豁达之人,自己根本不打算与众人解释,但只有此人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这份信任,另自己十分感动。路梦清拱手出声道:“多谢周老将军信任某清,某清一定不会连累大家。”
其他几人见周将军都如此说了,也就不便说些别的了,几人讪讪的坐在椅子上,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他娘的,既然太子说不插手此事,那老子的三万大军入宫还不跟进自己家一样简单,皇帝的那龙吟骑算个屁,我三万将士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周老将军再次打破尴尬,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其间还夹杂了许多骂人的脏话,在本是有些许冷意的房内里升起一丝温暖,大家虽是早已习惯了周将军的作风,此时还是有人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在一旁一直木讷不说话的吴侍卫长此时也冷冷的出声:“待进宫之日,我会提前将宫中侍卫秘密调遣,分散兵力,届时我们便可一举入宫,夺得帝位。”
路梦清微眯双眼,仔细的看着这吴侍卫长。只见他年约四十,面容有些黝黑,除了一头黑发外,其余之处看上去竟比周将军还要老上半分。那眉间有两道很深的皱纹,显然是常期皱眉所产生的。虽然平日里并不多言,此时却直接了当的说出帝位二字,语气间还隐有不服之感。
路梦清沉吟片刻,便明白其心所想,淡淡的回答道:“吴侍卫长此话差矣,本王的确是要入宫,为我母妃,也为洛家报仇雪恨,但却无心帝位!”
那吴侍卫长听见路梦清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唤自己作本王,不由面露惊诧,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人。只觉路梦清喜穿暗色的服饰,如今一身黑袍,袖口镶嵌着珀色的宝石,隐约间华美异常,却又不着痕迹。观其眉目,一双剑眉斜插入鬓,双眸闪现异样的光彩,格外摄人。明明是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青年,却超乎常人的拥有一身霸气,让人不敢与其对视,只能面露恭敬。
他虽早前答应了帮忙,要为洛家报仇,那也只是因为洛家于自己有恩,的确应当帮忙。可大仇得报之后呢?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路梦清还不是要登上皇位?所以从头到尾他都在怀疑路梦清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登基为帝。
如今听到他说自己无心帝位,自己心底冷笑一声,并不相信,但口中仍旧冷冷的说道:“哦?睿王殿下不为帝,这世上还有谁能称帝呢?”
“煜帝子嗣虽少,但也不止我一人,帝王人选还是有的。”路梦清淡淡回应。
“是谁?”
“反正不是我。”路梦清摊手,面露无辜,模样颇为轻松。
韩太尉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拍了拍吴侍卫长的肩膀,轻声说道:“诸位不必急躁,还是商议大事要紧。”
那吴侍卫长低头坐回原位,双眸还是一眼不眨的望向路梦清,仍旧不信他所说的话。路梦清有些无奈,连忙对着旁边的钱钰耳语一番,那钱钰听闻便退出房门,不多时又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几样东西。
众人不解,只见钱钰走近,众人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最普通的文房四宝。
路梦清将一张宣纸摊开于桌面上,提起笔来,便在纸上龙飞凤舞的书写起来,几人皆是不敢眨眼的盯着他,想看出点门道来。
片刻后,路梦清才将毛笔放下,拿起宣纸交与了吴侍卫长。
“如此,你可信了?”
那吴侍卫长望着宣纸上的字迹,不由大为震惊。纸上写的不是别的,却是一纸永不为帝的保证书。他的手心微微颤抖,眼前的人越发让自己猜不透看不清,这世上真的有无心帝位的人么?但一纸在手,自己却是不得不信了。
“微臣……有罪。”
“吴侍卫长何罪之有,只不过是误会一场,我敬诸位为了洛家之仇,不惜犯险,只希望彼此之间更添信任。”路梦清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来来来,咱们接着议事啊!”周老将军也出来打着圆场,尴尬气氛渐消,众人这才接着探讨正事,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好,五日后一早,诸位按部就班,依计行事!”路梦清猛地一拍桌,众人连忙点头称是。
望着如墨的夜色,路梦清的眉蹙的更深,嘴角的笑意却越散越大,这一天,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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