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别,就是七个月。
再见之时,张柔嗓子早已能够出声,对施柰而言,犹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二人相顾无言,却都是生生的流下了泪。
不出一月,二人便结成了连理。只是这婚礼上没有高堂,没有宾客,施柰自觉委屈了她,可张柔却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新婚半年,张柔有喜,二人十分高兴。十月怀胎生下小小,二人感情更甚。
只是当年张柔离开的原因,却一直没有对施柰说,施柰也不问,只盼着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小小三岁之时,施柰凭借努力,终于爬上了织造司一职,全家的生活立马改善不少。可天不从人愿,张柔却在此时生了重病。
施柰日日夜夜陪伴左右,不敢分心。最开始也只是寻常的风寒,后来却染疴成疾,十分严重。施柰找遍了江南名医,却只换来那一声声叹息和摇头。
昔日的美人,如今只能卧病在床,容颜渐消。可施柰却从未嫌弃,依旧如一。
三月之后,张柔终于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无力回天,这才将心底压抑的秘密告诉施柰。
“施郎,如今我就要去了……咳咳,有些事……也要告诉你的。”张柔面容憔悴,说句话已是疲惫不已。施柰听到她说自己要去,当下心里一沉,便颇有些痛苦的冷了脸:“柔儿你瞎说什么,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你不是说还要看小小长大嫁人么?”
张柔的脸上闪过一丝期待,是啊,此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面前的施柰和不足三岁的女儿了。但自己的身子,还是自己最为清楚。当下也不争辩,只是继续说到:“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么?”
施柰眼里闪过微微泪光:“我怎能忘记,那时你就像个疯婆子,话也说不出,给你钱也不要。但却跟着我回了家……”往日历历在目,施柰却是说不下去了,硬生生的压住了喉咙里的哽咽,如今她已是自己的妻,却重病在榻,不久于世,自己何尝不难过?
张柔的脸上却露出了盈盈笑意,“是啊,那时遇见你,的确是我此生之幸,也是你救了我一命。”施柰闻言不禁挑眉,只知当时有人追她,以为只是普通强盗,没成想那些人竟是要她的命。若当时自己犹豫了或者露馅了,那她岂不是就要……施柰不敢多想,背后已经渗出了汗。
张柔却是一脸的毫不在意,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这些事都源自我们张家的一个秘密,为了这个秘密,我张家上下八十余口人全部丧命,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人了。”
施柰闻言又是一惊,他还记得几个月前来接她的那个男子,一身华贵衣裳,彬彬有礼,如今却也是不在了么?
“究竟是什么秘密?究竟是何人所为?”施柰忍不住发问。
张柔却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几个月前,我与丫鬟去吉佛寺上香,路遇劫匪,杀了随行的四位护卫和我的两个丫鬟,独独剩下了我。我也只当他们是劫财,却没想到……”此时的张柔眼里闪过一丝痛恨,看的施柰心内生疼,便将她扶起,大掌抚上她的嫩手,以示安慰。
“没想到,他们却是将我抓了起来,关在一个宅子内,逼问我关于张家的秘密。可当时的我确实是一无所知,如何能回答他们?他们便派人将我软禁起来,关了我整整七天。第八天的时候突然减少了防卫,我这才寻到机会趁人不备逃了出来,又恐被人发现,便用泥土沙石遮住脸。但谁知,那宅子外面布满了瘴气,自己不知不觉吸入甚多,待我出去之后,也无法出声了。”张柔的眼里仍然有着些许的心惊,毕竟当时的自己一直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何曾遇到过这种事,心底自是害怕至极。
施柰见状,心内一惊,大叹世上竟有这种不顾法纪之徒,着实可恨。张柔的气力好似已经耗光,但仍旧提着一口气,接着说到:“那时我哥哥来寻我,我才知道我失踪这些日子,家中发生了大变故。”
施柰见她喘不过气,赶紧倒了杯茶水,喂着她喝下,这才顺了顺气。
“别急,慢慢说。”施柰的眼里充斥着复杂的情感。张柔又接着说:“我们张家虽不是官家,却也是富甲一方的商户,但仅一夜,家中上下八十余口人惨遭灭门。我哥哥奉了祖母的命令提前一天出来寻我,这才逃过此一劫。待他找到我之时,也收到了家中灭门的消息。我哥怕我难过,竟也是瞒着我。直到将我带走之后才告诉了我真相。”
“难道也是那群强盗所为么?”
“强盗?呵呵,若是普通强盗劫财也就罢了,何苦灭我张氏满门?还不是为了那个秘密?可怜我哥哥还想要找到元凶,上京告御状,却在途中被人活活打死。定是对方想要杀人灭口,让这个秘密彻底消失。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不知道张氏还留着个活口,也就是我。”张柔的眼里斥满了仇恨,只恨自己生为女子,不能救出幕后黑手来为全家报仇,只能含着秘密,苦守多年。如今自己也即将逝去,却是希望有人能够帮自己完成夙愿。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使得歹人下此狠手?”施柰怒气上涌,也为张柔凄惨的身世而哀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言万语不过一个财字。”此时她的眼里发出摄人的光彩,施柰心中一紧,只怕那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张柔顿了顿,继续说到:“这一切只因张家有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施柰惊讶道。
“没错,正是这一张藏宝图才害的我全家枉死。不过是一张藏宝图,我们张家却连宝藏都没见过就要因它而死,当真是害人不浅。”张柔的确恨,恨这一张废纸害得她家破人亡,就连幕后的黑手都寻不到,心里懊恼不已。
“你们张家又怎么会有藏宝图?”施柰不由的问道。
“我哥哥临死前才将这些告诉了我,这藏宝图的秘密从来都只有我们张家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子才能知道。如今惨遭灭门,哥哥也遭人毒手,这才被迫告诉了我。这宝藏原是前朝景帝之物,为的是他日东山再起所提前准备的财物,却不曾想前朝覆灭太快,还没来得及东山再起,便被人一网打尽。这藏宝图却兜兜转转到了我们张家的手里。我们凭借着这些宝藏的确发家致富,成为富甲一方的商家,仅仅用了宝藏的毫厘。据说那宝藏全部拿出来足够争夺天下,更为吸引人的,却是宝藏中藏着的一卷古书。”张柔的眸子愈发明亮,却隐隐有股黑气慢慢弥漫,她自己却不自知。
“古书?莫非这书中有什么秘密?”
张柔摇了摇头:“这个却是连我哥哥都不知道的秘密,我又如何能够得知?只是我哥哥曾听到祖父与父亲的谈话,偶尔提及了这本古书。说是什么兵法布阵?这具体的秘密,却实在是不知情的。”
张柔此时只觉身体的气力越来越少,意识也开始有了些模糊,但仍旧强撑着对施柰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施柰听话的过去,张柔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眼里有着无尽的不舍与疼痛:“施郎,柔儿要走了,你不要伤心,你要好好的听我说。”
施柰眼里瞬间噙了泪,却仍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藏宝图一直都在我的身上,便是这块玉佩。但我并不希望你们去寻它,它只会给你们带来灾祸。”张柔的手颤巍巍的将腰间的玉佩取下递给了施柰,施柰对此玉佩见过多次,并未有何不同,此时不免有些疑惑。
“若不仔细着看,的确是块普通玉佩,但若是配上西洋的透镜,便可参透出其中奥秘。”张柔的声音越发虚弱,但仍坚持着仔细说道:“若是日后有人知晓了此秘密也不要紧,只需将玉佩给他,若是那普通宵小之辈,进去也是个死。若是武功高强之辈,也顶多是取得钱财,真正重要的东西他们是永远也无法发现的。”
张柔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终究是无力的倒在了施柰的怀里。
“施郎,此生遇见你,是我最有幸的事情,只可惜柔儿不能陪你白头到老了,恐怕柔儿要先走一步了。”施柰抱着她,心里只有无尽的不舍,眼中的丽水再也无法忍受喷薄而出,滚烫的泪滴在她的脸上,她却好似没知觉般,眼神越来越涣散。
施柰终究是抱紧了她,无法抑制的大喊,“不要走,柔儿,不要走,你还要看小小长大,你还要看她嫁人生子,要她过幸福的日子啊……你不要走,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抛下我们父女俩啊……”说罢,一个七尺男儿竟嚎啕大哭了起来,那情景无不让人动容。
“施郎,我只求你们平安的度过此生,这宝藏离的越远越好……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要……妄动……”
张柔的手缓缓落下,施柰连忙抓住,却只剩一手的冰凉。她的面容安详,虽有些憔悴,却仍旧貌美,施柰看着有些痴,不自觉的将她平放在榻上,自己取了浸湿的帕子,为其擦拭面容,眼里一片怜惜。
“柔儿,你怎么就这样先走了呢,我要怎么办才好?”施柰的心越来越疼,疼到无法抑止,竟从旁边的篮筐里取出剪刀,直直的朝心窝刺去,俨然就是一副陪她共赴黄泉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才三岁的小小却及时的走到了门口,看见施柰举起了剪刀,一时害怕大喊了一声“爹爹”!这才阻止了施柰的行为。
是啊,他不能死,他还有小小,他还要将他抚养成人。
施柰一把抱住了施小小,再一次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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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不是不爱看施柰老头的感情戏啊→_→
为啥我的收藏越来越少了QAQ。你们好残忍啊。
小美要伤心死了…明天开始接着更新男女主的感情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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