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君坐在精致绣花小轿子里,舒服极了,学着大家小姐的模样,掀起帘子,看着外面崭新的世界。
她没有发现的是,比起以前,她越来越生动,不再如以往,只是冷艳无双的佣兵,不问世事,新的人事,总令人产生一些微妙欢快地变化。
街市里的人,只看到一顶淡黄色底色,橙色小花刺绣带着些嫩绿的欢快的轿子,从他们眼前平稳地过去,身后还跟着一顶褐红色的官轿。
哦,许是哪家官家小姐的轿子。
没有人会想到,那里面坐着的,是他们曾经神勇无比的华将军的唯一女儿华长君。
魏家,早就张罗好了一切,就等着这‘金贵’的小姐的到来。
“小姐,到了。”等轿子哐当一下停下的时候,长君便端坐好了,准备掀开帘子走出去了,却没想到,这帘子,也是由下人来掀。
钻出轿子的一瞬间,长君顿时觉得,连吹来的风里,都是香气,自由美好的香气。
吱呀一声,
她转头看了一眼过来的负手于后身形消瘦面容猥琐的魏大人,真是神通了,人还未到,这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默声,看着他对自己笑得可亲可爱,
“长君啊,进去吧,魏伯伯的家,就是你的家,哎,浦义不在了,还有你魏伯伯,以后有什么难事,都来找魏伯伯啊!”
“……。好。”
魏之先不久后,就会知道,长君有多么地贯彻落实。
长君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从隶人府出来的黑色衣裙,英气清丽的容颜,让她看起来冷艳美丽却也鬼魅。
魏夫人带着一群小妾夫人,在里面候着,长君看着那些素衣简洁,那些个夫人头上连根金簪子都没有,
呦,她倒是看到那女孩儿脸上的不满,从看她的凶狠眼神就可看出。
想不到…。这魏伯伯,可真是,清廉啊…。
“长君啊,让夫人带你去日后住的地方吧,魏伯伯还有些事,便不去了。”
长君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长君啊,你也该叫我一声婶婶了,跟着婶婶去你房间。”那身形有些肥硕,与那一身素色袍子十分不符的看起来是当家主母的女人,作势要拉住长君的手,
长君一躲就躲过了,那魏夫人眼底闪过嫌恶,干笑一声,便朝前,长君自然跟上。
跟在魏夫人旁边的女孩长着一双与魏夫人极像的三角吊梢眼,狠狠地斜睨了一眼长君英气稚嫩的小脸,恨不得吐口唾沫星子在长君脸上,在原地狠狠踏了两步,才挤开长君的身子,跟上魏夫人。
长君拍了拍被她沾染到的地方,也有些不悦,眉宇间有块小丘隆起。
她似乎听到了那女孩尖利而又小声的一句,
小贱蹄子。
真是个新颖而又古典的词语。
“大骚婊子。”长君瞬间,也回了一句,嗯,对仗工整,
那姑娘唰一下扭过头,长君早冷冷地走过她了。
只剩下姑娘恨得咬牙切齿。
长君跟着那魏夫人绕绕走走的,走了一些时间,才到了一处偏僻安静的小院子,长君扫了一眼,就知道这里常年不住人,是赶着打扫出来的,不过,小虽小,能住人,安静没人妨碍就好。
这里还有一处小池子,或许以前是个小湖泊,如今只剩下浅浅的小池塘了,
入秋的天气,靠水,一阵风吹来,实属有些凉意。
“长君啊,这是婶婶给你特别挑的别院,婶婶知道你喜欢安静,便挑了这么一处地方,让你过得舒服,婶婶便也高兴了。”
那魏夫人肥胖的脸上,长君看着那眯起来成一条阴谋线的眼睛,浑身不舒畅,忽的瞥见那脆生生地站在池塘边上她的身侧的黄衣吊梢眼女孩悄悄伸出一只腿。
或许是她如今太娇小了,又或许这个姑娘的意图实在是太过于路人皆知了。
“那长君就多谢婶婶好意了。”长君赶紧上前一步,英气俏丽的脸上满是感激,原先有些冷凝的脸,瞬间便暖话开来。
“好…。”魏夫人一个好字还没听完,便听得‘哎呦——!’一声,
转过头去,便瞧见自家女儿跌落了下去,在那早已是死水的池塘污水里上下沉浮,哦,头顶之上,还有两片枯黑的或许是烂叶的东西,那张打扮精细的脸上,花绿一片,像是被人洒了菜汁,泼了颜料,揍了几拳的颜色。
实在生动。
“哎呦~我的女儿呀!快!快!快!还不快下去,把小姐捞上来!本夫人养着你们是喂猪吃的么!动作还不快麻利点!”
“她,她,她!娘!小贱蹄子!…。唔,咳咳咳~救命!”
“小姐!小姐!”
长君听着后面魏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夹杂着捞水声,家丁卑微的声音,悠然而脚步稳沉地走向房门,打开,关上。
真是多姿多彩无比精彩的开始。
扫了一圈,好在,里面也是干净的。
思索着,晚上必要出去一次…。
*
傍晚时分,一天,又将过去,半边晚霞,染红了半天天空,偶尔一排排秋雁飞过,一字型整齐的队伍,衬着火焰艳红,有着类似浴火的味道。
偌大的央殿,是诸葛离的主殿,自三岁起,他便不准进入的地方,直到他如今二十四岁,名正言顺地住进了里面。
坐在那个金色龙椅上,诸葛离靠在椅背上,身上穿着的依旧是白色锦服,袖口绣桃花,袍身纹龙,眼睛下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十分疲惫。
今,天下三分,红日国,楚南国,明北国共享天下繁荣。可惜,他明北国,早在上一代那个那人,那个他该叫做父皇的男人手里,便是落败了,如今成为三国最弱,国土被侵染得版图越加小,还有那商贸远远比不上其他两国。
今早的朝堂之上,又是一片热闹非凡,无非便是他新皇登基,国中不稳,其他两国骚动,皇上除去了一个华将军,国中两大将,除了秦将军,还差一个,各家提携,如今,他却是还不得妄为过分。
诸葛离眉宇微皱,此刻身上那种长君初见时酴醾明艳而危险的样子只见到一些影子,更多的,是一种君王淡淡的忧愁。
或许,谁也想不到,明北国大名鼎鼎的诸葛离,会忧愁。
他是明北唯一的皇子,虽然生母只是一个下贱平凡的宫女,但一身气度容貌都是继承上一代明北皇的优秀,他是明北国唯一皇位继承人,因生的美,虽然被宫女太监从小欺辱,但总算是越长大,越身份尊贵。
央殿里面静静的,宫人早早地给似乎休息的诸葛离点上了烛火,烛油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声一声,让诸葛离的心,没来由地越加紧锁。
“皇帝。”
一声好听清冷的声音,诸葛离的眉毛颤了颤,眼睛若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瞬间睁开,看向站在门口,那雍容华贵的佛装在身,佛珠在手,身后四个随身侍女紧跟的尊贵女人。
明北皇朝最尊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