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年。
“为什么?”
“兰儿,没有为什么!”
“胤祯到底哪一点错了,为什么要他去守皇陵?”
“兰儿,权力这条路,本就没有原因和对错……”
“不,是他……他变了!他不再是我们熟知的四哥了,不再是手足情深的四哥了,他成了皇帝!胤祥,他变了,对不对?”……
除夕将近,这个除夕却有点出人意料。四哥,不,是雍正皇帝下了旨意,因十四阿哥在太后病重时顶撞皇上,致使太后病体沉重,除夕过后立即去遵化守皇陵以示惩戒……
过了腊月二十三日祭灶,内务府便传知各宫总管封印准备过年事宜,由内务府奏明雍正,得旨按宫中旧例后,便传告各府福晋、命妇、格格,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于二十五日进宫过年。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大家都起的比平时要早,众人的服色,也与寻常不同,妃子、福晋等都穿官服,头戴翠钢,身穿衬衣,外罩红青长褂,宝石挂钮,耳戴坠子。格格们仍是大红氅衣,只是人人头上加戴做成福寿二字的红绒缕。两把头上,各插大红穗子,垂至肩头,一派节日的喜气。三天前。
“什么?邬先生要走?”胤祥下朝后回来,兰淳听到他说。
“是,兰儿,把我准备的百年陈酿找出来吧,邬先生曾帮助过咱们,临走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他的!”胤祥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沉郁。
“胤祥,我也想去送送邬先生,成吗?”兰淳道。
京郊驿道。
“十三爷,福晋,即将分别在下还有有几句话留给两位。十三爷,咱们认识已经十五年了,你天性率真,任侠仗义,在下实在佩服你的为人。今儿这话,我若说出来,许就要人头落地!”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洗耳恭听。”胤祥不知他是何意,惊讶地看着他道。
“现在您已经贵为和硕怡亲王,世袭往替,可是这铁帽子王,你一定要拼死辞掉,才能保你一世平安,”邬思道仿佛冷到了骨髓中,不禁紧了紧披风,声音有些低哑,“四爷,豺声狼顾,鹰视猿听,乃是一世阴鸷枭雄……”
“先生是说,他龙躟虎步……”
“不错,你本性豪侠,却始终没有看透世情,与常人交,共享乐易,共患难难。而与天子交,共患难易,共享乐难!”胤祥募得一个惊颤,脸色苍白如纸,身旁的兰淳更用力地攥住他的胳臂,两个人已是都说不出话来。
“不会的,四哥怎会……”
“十三爷,我的话也许很快就会证实,可是你不必害怕。你只要收敛锋芒,他不会怎样你!”邬思道见胤祥脸色苍白,忙又说道,“在下今日若是不走,想必也逃不了鸟尽弓藏的下场……”似是叹息,又像是劝胤祥。可是句句却如冰雹般打在兰淳的心上,疼,却不知如何躲闪。本以为自己拼命见到了胤祥,可是危机还在,这次竟是会是胤祥最最信任的人?
舞萨满、祭神鸦、背灯祭……兰淳置身在这曾经湮没了近百年的清宫年俗礼仪之中,看着热闹喧嚣的场景,心中却满是无法言语的失落。他已经回不去了,可是兰淳不明白,仅仅是因为他成了皇帝吗?皇帝就一定要成为孤家寡人不可吗?
胤祥今日在朝服外披了一件玄狐皮的大氅,站在人群中格外的抢眼,兰淳知道那是四爷初即位时,赐给胤祥的,相当的名贵,现在这大氅却像一根针,兰淳不知道那针什么时候会刺进胤祥的身上。赏赐,名位,可是这一切的后面都还有一层深意“伴君如伴虎,登高必跌重”啊!
皇后钮钴禄氏正喜气洋洋地与福晋们交谈,胤祥转过脸与兰淳视线胶着,周围的一切镀乎安静下来,只有眼中的彼此,越过千百人,许下这一生的诺言……眼神,令兰淳心酸……
纷纷扬扬的人群,嘈杂的声音,兰淳有些烦躁,退到屋檐下,倚栏看着天空落下的雪花,不自觉的伸手,那晶莹的花朵在掌中慢慢地消融,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又想起胤祥带自己在宗人府的高墙中堆雪人的情景……
忽然冰冷的指尖被一只火热的大掌包住,兰淳抬头,是十四痴迷的眼神,醉酒后潮红的双颊,兰淳轻叹,如果他不那么功高震主……就好了……
“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兰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收回被他握住的手掌,十四突然身形一滞,深情有些漠然,但是还是可以看出酒后的那一片火热……
“叫我名字!”命令般的话语,兰淳僵直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样回答……
“胤祯……”一种莫名的力量支配着兰淳,那个名字还是叫出了口。兰淳知道不久以后可能他再也回不到这里,这里的家……
没有回答,他沉默地拉起兰淳穿过各色的亭台水榭,七转八拐之后,来到了一个三面假山环绕,另一面是密密的花丛,是个隐蔽幽静的好地方。
他从周围找来些树枝在地上铺好,兰淳默默地看着他忙碌,心里却更加疼痛,为什么?从他抱起兰淳,送她到胤祥的面前,她就想问他,“为什么?”
坐了下来,曲起膝盖,他体贴的卸上的紫貂大氅为兰淳披上,身子也挨了过来。兰淳下意识地低下了眼眉,可是没有力量拒绝身边的男子……是怜悯,是感动?反正一种力量紧紧将兰淳包围……
“十四爷……为什么?”
“叫我名字!”
“胤祯!”
“以后都这么叫,好不好?”他的话语带着一丝恳求,兰淳微微错愕,不自在的偏过头,想躲开耳畔灼热的气息。“以后……”
“砰……”一朵耀眼的五色烟花在空中绽放;瞬间闪亮中,兰淳看向他分明的轮廓,坚毅的眉眼,好像,他与胤祥真的好像。
“胤祯,我以为你会恨我!可是最后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不想输给他……”他露出一丝苦笑,“我做过错事,你让我明白了,不想输给他,首先就不能输给自己……”
他握住兰淳的手,兰淳没有拒绝,仰头看向夜空中灿烂的烟火。
“胤祯,你看,这烟花,它绽放地绚烂,却也消散地寂寞,可是它最美的瞬间却永远留在了人们的心里。脚下是狂欢的人群,我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一个城市颠覆着为我送行,可唯独没有烟花。”
他惊讶的看着兰淳,不明白她的话,兰淳眼里盈满笑意,“总有云开雾散的日子!好男儿能屈能伸,虽一时显赫,却免不了有俯首之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紧紧抓住兰淳的肩膀,痛心地问道:“你告诉我,我输了吗?”
“不……你没有输!”
“可是,你的心还是……”那种痛苦的郁结让兰淳心碎…….
“我只是个意外,你的意外,四爷的意外……所以,胤祯,不要喜欢我,不要爱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的付出做出回应。”兰淳叹道,或许她本就是不应该出现的意外,“满目山河空念远,何不怜取眼前人?”
他低下头,眼神绝望而苍凉,兰淳又看向天际,轰鸣退去,火花湮灭,一切归于平寂。
“生命如同一场烟花,在刹那灿烂的绽放过后,只留下一片黑暗。我想我这辈子也许还是逃脱不出这样的命运……”久久的沉默后,胤祯说道。
“胤祯,今夜有雪,看不到什么星星,但你记住我的话,等到夏日漫天繁星的时候,你会看到一条白色的光带,它就是传说中的银河,在银河的西岸,有夏夜最亮的星星,那就是你们所说的织女星,它离我们所在的位置有26光年,胤祯,我知道你不明白什么是光年,你只需知道你那时看到的星光,是那颗星星26年前所发出的,而它此刻所发出的光,你要等待整整26年。胤祯,宇宙就是这么玄妙,你我都是渺小的沙砾,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一生短暂,不要让伤痛占据你大半的时间。胤祯,今夜我陪你梦,但梦终归是梦……记住我的话,现实中我们每个人都会有无可奈何,既然无奈,我们只能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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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二年(1724年)八月,雍正获悉十四贝子允禵在家私造木塔,立即令纳兰峪总兵官范时绎进行搜查,强令交出。允禵气愤难忍,当晚“在住处狂哭大叫,厉声径闻于外,半夜方止。”
三年(1725年)十二月,在雍正的示意下,宗人府参劾允禵在大将军任内,“违背圣祖仁皇帝训示,任意妄为,哭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情糜费,请将允禵革退多罗郡王,降为镇国公”。雍正下令“暂缓其诛,以徐观其后,若竟不悛改,仍蹈罪愆,再行正法。”从此,允禵销声匿迹,过了八、九年的囚徒生活。
十三年(1735年)正月,乾隆即皇位不久,便下令释放允禵和允礻我,以图缓和政治上的紧张气氛。乾隆二年(1737年),允禵被封为奉恩辅国公,十二年(1747年)封多罗贝勒,十三年(1748年)晋为多罗恂郡王,并先后任正黄旗汉军都统、总管正黄旗觉罗学。不过,这时他年事已高,政治上不可能再有大的作为。乾隆二十年卒。他死后,乾隆赏治丧银一万两,赐谥“勤”。
后记:我只想看着你
因为我不耐深夜的黑暗与寂寞
织不起绮丽的美景
仅是一席碎梦……
我只想看着你
或许我只是你昏梦中的一颗孤星
而你却是我心深处的宁静海……
我只想看着你……
当爱与情,或者时间与空间,
两者皆虚无…
我依然深情不悔地注视着你!
在距离你最近,
亦是最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