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都是平静无比,胤祥下了朝就回来,虽然对朝廷上的事缄口不言,可是近来宫里的异象却瞒不过兰淳,听秦顺儿和奴才们说,这几日四爷和十三爷他们办差办得好,八爷九爷十四爷他们也得到了皇上的赞誉,太子爷看在眼里却急在心上。进了腊月,康熙干脆搬到畅春园,对所有的事情大撒手不管,把任免官员、处理政务,甚至把在上书房里代皇上批阅奏章、朱笔御批的权力,也索性给了太子。
兰淳心想这下,太子可逮住机会了。史书上说,他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前次废太子时那些的罪过他的人,他先是清理恩怨旧债,凡是支持阿哥党的官员,一个不饶,全得想方设法打下去。接着,便是重用党羽,安插亲信,把忠于自己的官员和旗下家奴,纷纷提拔到重要位置上。
十四掌管着兵部,太子又感到了军权的重要。他虽然不便直接插手兵部的事,可他有用人的大权哪。于是,便把自己的亲信、家奴,安排在京师和外边的军队中,抓住带兵、用兵的实权,可是,太子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就是他低估了父皇的洞察力。康熙对太子的做法,心如明镜却一言不发。太子奏一本,他就准一本。现在是太子说用谁就用谁,说贬谁就贬谁。所有的大臣王公阿哥,连康熙都明眼看着,这太子,是为公、为国家社稷呢,还是为了自己!其实兰淳心里十分清楚,这太子已然成了皇上的猎物,想起《红楼梦》里秦可卿临死前的一句话,“登高必跌重!”啊,康熙如此雄才大略,太子的小动作他怎么觉察不出来,他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一旦太子不珍惜这次机会,康熙必然会下定决心废掉他,康熙何许人也,怎会把江山伟业交给一个“败家子”。
此时的朝堂之上定是一片惊涛骇浪吧……朝廷上上下下都在忙着争权夺位打内战,谁还有心处理国事!京城一乱,边疆就要出事。果然,西蒙古的阿拉布坦部落首先发难,派兵攻打西藏,要扩大地盘。蒙古兵和藏兵打了几仗,占了点小便宜。藏王怕万一支持不住吃了大亏,便派了加急快马送来奏表,请朝廷发兵援助。军情事急,太子不得不召集上书房大臣和几位管事的阿哥来议事。可是,谁还会帮他?胤祥,四爷恐怕都已经伤透了心!这一次,太子已经“众叛亲离”了。
兰淳知道康熙这次要下决心,坚决废掉太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太子废而又立的三年多来,不但没有一件事办得让康熙满意,而且在康熙故意放松了对他的管制,甚至奏一本、准一本的情况下,太子不思进取,却利令智昏,妄图控制军权,做夺权的准备,这是康熙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当康熙知道了古北口的驻军已经调来京师,太子又要率兵出征这些消息之后,这位千古一帝十分敏感地觉察到,这事不能再犹豫了。有了这想法,太子的前途就被自己完全断送了。兰淳知道,胤祥也会受牵连,可是事到眼前,兰淳再次感觉到自己凉凉的渺小,她多想棒胤祥躲过监禁的命运,可是她知道面对历史一切都是徒劳的!
翌日,到了晌午,胤祥还不见回来,想着这变化的一切,兰淳内心忐忑不安……等待……
如此漫长的等待……
“主子,爷回来了!”天际被完全覆成阴郁的黑色,又开始飘雪的时候,胤祥回来了,憔悴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昏黄的灯光已将他颀长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夹杂着落寞和忧伤满满的散在周身……
“胤祥……”兰淳的心,开始隐隐的泛起疼痛,抚着门框的手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太久的等待使指节僵直的浮上一丝惨白……而后,她看到胤祥似是做了多大挣扎般紧紧抱住了兰淳,眸里盈满凄清的倦色……
兰淳强抑住心底深处的那缕不安,缓步走到他面前,尽量似往常那般熟稔的说着:“你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一如厮的回答在今日听来竟多了一抹无奈的凄凉……
兰淳很想抚平他内心的紧迫与无助,抬手轻轻抚上他紧蹙的眉心,而后踮起脚,印上他冰冷的唇……也许,这个时候只有兰淳能给他温暖吧!瞬间的怔忡后,他主动的回吻着兰淳,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似要将兰淳揉进他的血液中……突然他加大了力道,那种绝望的霸道几乎让兰淳感到窒息,兰淳有些受不住了,温柔中带着霸道,还有一丝的不舍……这,不是兰淳所熟悉的胤祥。本能的推开他,可是胤祥却不由她反抗,“不要,胤祥,你说出来吧,说出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胤祥才松开了兰淳,沉默地望着她,而后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内走去……
兰淳的心,在此时还略略悸动,如此的胤祥让她心痛,那样的忧伤和疲倦的就如他立在灯光下的影子般,清冷的那般不真实……“胤祥,说吧!”
他抬起头激动地看兰淳,兰淳轻轻摸着他的脸颊,轻颤着说:“我都知道,都知道的……”
他的眸子亮了又黯,“为什么你会知道……”又是那种无言的凄凉,胤祥将兰淳圈进怀中,此刻已不再是绝望的霸道,而完全变成了兰淳熟悉的温存和柔情。
“胤祥,皇上的心早在那件事后我就明白了!”兰淳抬眸,抑下心底的无奈,浅声吐出,“胤祥,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们无从选择,不是吗?既然我们无从选择,我们就要冷然的看着身边的风起云涌,即使已然涉足!”
“兰儿,方才没弄疼你吧?我太……”他低低地沙哑着问道。胤祥把兰淳靠在他的心上,沉默凝滞在空中……兰淳伸手掩住他的嘴,抬眸看着他,轻摇摇首:“胤祥,我只愿你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兰儿,二哥……恐怕没有活路了!”一阵沉默后胤祥还是开了口,“朝堂之上党羽纷争,近日,有人又翻出了太子废黜的事儿。”他喃喃的说着,“他求我帮他,可是我……”
兰淳的心一紧,复又听他道:“看着二哥那种绝望,我心里很疼,毕竟我们是兄弟。”
“胤祥,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兰淳只能默默地安慰他,希望那份自责能减轻一些。
“太子,不,是二哥,说我和四哥不帮他,他只有铤而走险了!”黑暗中,他幽幽地吐出,“可是,他这样会没命的!”
虽然早已知晓结果,可是在亲耳听闻时却还是……两立两废,康熙对这个从一出生便丧母的儿子当真是爱及恨及啊!那么多的人觊觎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和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可又有几人能看到那龙椅背后的冰冷和孤独,似是得到了一切,却不知要舍弃太多?
兰淳的心似被什么堵住般,哽咽的无法呼吸……她知道一切,却只能默默地面对着胤祥,心里的千言万语却没法解释给他听。权利,欲望……那些看似浮华背后的阴郁和残忍还有血雨腥风,在在彰显着帝王家的狠决……那个冰冷的紫禁城里暗藏着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太子的今日怕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吧!
胤祥再次紧紧的抱着兰淳,兰淳明明感受到他的无奈和压抑,还有……一丝的内疚吧!
“兰儿,我真恨我自己,为何偏偏出生在帝王家?我为什么救不了二哥?兰儿,不要瞧不起我!我……”隐忍的语气里谐着满满的担忧和恐慌!
“胤祥,胤祥,不要,不要这样自责,生命是人无法选择的!”兰淳苦笑自己的无言以对,原来这就叫大难临头,心情却平静了下来,曾有人说过,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那段时日……
正思绪混乱间,只听屋外一片喧哗,“哗啦”一声门一下子被人拉开了,兰淳与胤祥同是一怔,就看见秦顺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出了恐惧就剩下了惊慌的喘息,“主......主子,宫里来人了,外面好多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