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色的光芒,将戈壁沙漠上的石林涂染上了一层金边,更突显出背光面的深沉,在砂地上投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影子。一处深凹进去的岩石下,未散去蒸腾的热浪中,徐徐升起一屡炊烟。
天色将晚,离真正天黑虽还有一段时间,但荣睿还是早早的停下车找了一个能避风的地方,准备过夜。
这片风化石林一眼望不到头,看着好似一望无边,谁知道再往里会遇上什么样的地貌,虽说已经在这片怪石林里跑了一下午的时间都还是一样的景色,说不定再走一会就出了这片区域,出去可就是茫茫的沙海,没有任何遮挡,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这片看久了会让人心烦意乱的石林中好,最起码,还能找到个三面背风的地方。要是贪那点时间多跑几里,万一真要在沙地里过夜,运气好还好说,反正有帐蓬露天睡一晚也没什么,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个起风的夜晚,第二天一早可能就会发现自己被活埋在沙丘下了,这种风险,荣睿觉得没必要去冒。
几块碎石垒成一个缺口的圈,圈里放着一个便携式燃气小炉,就是一个简易的灶炉,炉上正架着一口小钢锅咕咕的冒着热气。小炉有外围的碎石挡住着风,火焰很旺,不一会锅里的水开了,一只素白小手抓着一把脱水蔬菜投进了锅里,很快,一股蔬菜特有的草青味散发开来。
沐兰一边住锅里下方便面,一边用眼瞟着在一旁埋头研究地图的身影,几次想开口说话,又怕打断他正在思考的思路,欲言又止。而低头专注手上地图的荣睿,也没发现身侧小姑娘那一脸因为好奇而期盼的神情,似乎眼里的世界满脑子想的只有那张地图,直到一口小锅出现在面前。
“嘿!真香,放了什么?”
小钢锅里的香气把荣睿的注意力勾了回来,看着锅里漂的那层青绿黄白的东西稍稍一愣,抬眼往坐在他身边的沐兰手里充做碗的不锈钢杯里看了一眼,看到那口大杯子里也同样漂着一层花花绿绿的东西,才心安里得的吃了起来。
“这是钱进哥准备的脱水蔬菜,看着不起眼,没想到放到面汤里会是这种风味,可惜钱进哥没口福了。”
沐兰当然明白荣睿望过来的意思,是怕沐兰给他搞特殊,遂主动解释。停了一小回,见荣睿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面,忍不住接着道。
“睿哥,咱们走这条路走对了吗?要是再错了,别说三天时间走回去,就是再来三天,我们也不一定能从这里出去。”
荣睿从小锅里抬起头望了一眼一脸担心的沐兰,撇嘴笑了笑,没出声。
“中午在进这石林前,你拿着那张纸是在干吗的啊?跟我们往哪走有关系吗?”
好奇猫继续发问,两眼晶晶望着大口吃面的人。
荣睿猛吃了两口才停下来扭头望着那双对着他猛眨的大眼睛,微微一笑,道。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然后我再告诉你。”
“行!你说,你说。”
沐兰一听,猛点头答应。
“昨天,你是用什么方法,知道那个气球会飘到那的?”
“啊?就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个太简单了,根据风向、风速找到它会经过的地方就能抓到它,这个问题只要是学过物理的初中生都知道的吧,很难吗?”
“知道原理是一回事,我是发现你在测风向和风速的时候,用的方法有点眼熟,你在学校上过野外生存课?”
“没上过,这个方法是我爸教我的,他是名警察,他常说,要是遇到危险想要别人来救就得先学会自救,要不然,等到别人发现时,很可能因为不会自救早已经去见马克思了,他教了我很多东西,这个测速定向的方法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项!”
女儿向来对父亲有一种天生的崇拜感,沐兰也不例外,一说起父亲沐汉林便会有一种自豪由然而生,小脸上因此也闪过骄傲的光彩。
荣睿不自觉被这光彩吸引住了,盯着这张白瓷小脸看了好一会,深遂的双眸也变得有些幽幽。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跟着钱进哥一起回钱伯伯的老家,那是一个靠山的村子,山上长了好多好多怀抱粗的大树,公园里的树我是见得不少可没见过真正野地里的树,好奇心一起,拽着钱进哥就进了山,结果我们迷路了,一直到了晚上我们都没能走出去。天黑了就听着树林里到处都有野兽嗷嗷的叫声,差点没把我们吓死!等到钱进哥的爷爷发现我们失踪了,找了好些村民进山找到我们时,都已经大半夜了,我们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人又冷又饿,我觉得这是我长这么大记忆里过得最漫长的一晚。等回去后,钱伯伯知道了这件事情将钱进哥一顿好打,差点腿都打折了,我爸也没放过我,说是因为我的任性和愚蠢将别人和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我也要被罚,打手板,以示惩戒。结果,我的右手肿了一星期,现在想起来,都还隐隐觉得心手痛。那之后,我爸只要有空就带我到森林公园、植物园,教授我如何在野外判断方向,还有一些野外的常识。”
沐兰边说边举起右手伸到荣睿面前,葱白的手指还曲回捏了捏手心,似乎现在还手心痛,荣睿被她这个有些幼稚的动作惹笑了。
“真为你高兴,你有位好父亲!”
“那是,我爸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爸!好了,这个问题回答完了,你还有问题要问吗?没有的话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沐兰说完,很随意自然的又往荣睿的身旁挪了一下,变成了俩人同挤在一个风化石上坐着,肩挨着肩。一种柔软的触感从紧贴的地方传来,有种过电的感觉,麻麻的。荣睿觉得心尖处被麻了一下,心脏不受控制的多跳了两拍,下意识想挪开身子,却又舍不得这种奇妙的感觉。
“你都说你用的方法,只要是上过初中的人都知道,那我这个方法,你这个高中毕业生也应该懂…你知道日晷吧?”
“啊!就是那个…那个…我说呢,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原来…我真是笨,这都想不起来!”
荣睿只说出了一个名称沐兰便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叫了起来。
清亮的声音在夜幕低垂的戈壁上,如婉转的莺啼,惊得不远处出来觅食的砂鼠警惕的又钻进了洞里。一个个黄褐的砂堆,映衬着灰蓝色的天际,显出难得的安宁与静谧。然而另一个方向,别一群人,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老宋今天的任务,就是紧跟着他前面那辆贴着数字八的赛车。既不能跟得太近也不能太远,太近,怕引起怀疑,太远,就怕人家在半路上做什么手脚,自己没能及时发现就失去跟着他们的意义。这可是个技术活,要不着痕迹的跟上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而且他们的车子性能与对方相比,着实差了一大截。人家的车是国外名厂出产,以越野闻名的赛车,底盘高,悬挂性能好,轮胎也是顶级橡胶制成,专门就是为这种路况量身定做的,再坑洼,也如履平地。再看看自己的车,一贯沉稳的老宋也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车子驶进古河道之后,一路坑坑洼洼跌跌撞撞,也亏得老宋车技了得,左避右闪,才不至于被那些半米高的大石撩起底盘,堪堪能在视线范围内吊在八号车的后边。饶是如些,车子也被颠来抛去,底盘不知刮了多少次,车子底盘的金属被砾石刮得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刺激得耳膜发酸,人也被颠得晕头转向脑门发痛。再一次急转避开一块大石时,与老宋一起叫卫子的同伴开始忍不住问候别人的祖宗。
“他奶奶的,这什么破车,颠得我五脏六府都移位了!咱头好歹也给弄辆好点的,再这么颠下去,车没挂人先挂了!”
“那好啊,等今天的事完了,到了地方,你去找头,让他给咱弄辆”战神“来,绝对够霸气!”
老宋全神贯注,手下不停,眉头微皱,语气却显轻松。卫子本只是实在被颠得难受发个牢骚,并没有想到老宋会回应他,一听,顿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
“”战神“啊?真能给咱配一辆那敢情好,真要是将”战神“开出来,那绝对拉风秒杀一片!”
“嗯,那是当然的,再让头给咱配他几架”夜莺“,管他什么路,什么名车,咱给他在天上装只天眼,他爱怎么跑怎么跑,跑哪咱都不怕,干啥都一清二楚,咱就只需在后边舒舒服服远远的吊着,哪用吃现在这份罪,多好!”
卫子听着老宋的描绘,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嘴还无意识的咂巴几下,好一会才笑着长叹了口气,理想是美好的,照进现实就显露出它残酷的一面,他当然听得出老宋是在调侃他。
“”夜莺“咱就别想了,”战神“能让咱上去坐坐,也就心满意足了!”
“知足吧!咱的车虽然不如人家的好,好歹出发前,头也让人给将能换的都换了,你以为咱头不想也给自己弄辆”战神“?那是不能!那帮孙子可都是人精,车子性能好点他们都会偷偷去扒啦一下,就”战神“那样,能躲得过那帮孙子…的眼?”
方向盘猛打,险险避过一块大石。
“再说了,能用上”夜莺“还要咱们干嘛?干脆,都回家带孩子得了,省了在这受这份罪!你说是吧?”
卫子听了嘿嘿笑了几声没再往下说,道理都明白,也不过是嘴上找点痛快,心却没往那上边去,谁都知道好东西好用,但也得合适才行,不合时宜的再好也是团废铁!只是这牢骚话发着发着,倒是将车子颠簸那劲儿给乎略了不少,也没觉得颠得难以忍受了,就在这当口,老宋发现原本在视线尽头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的车子,渐渐开始放大,慢慢能看出一辆车子的轮廓,前面的车子似乎停了下来。
老宋和卫子对了一下眼,心里都动了一下,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