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列车经过一夜的奔驰,早已驶出G省的地界。
一早,沐兰习惯性的醒来,挑开车窗上的帘子,眼望之处是陌生的景像,山环水泽一片盎然之气。远处一块块的环山梯田里绿油油的禾苗迎风招摇,被风吹抚,翻着一层层绿色的浪花,看着煞是养眼。列车途经一处低洼的藕田,荷花已残败稀落,结出一个个碗大的莲蓬,再过不久便可收获香甜的莲子,而在遮天莲叶之下的淤泥里,还蕴育着更加美味的根茎。
沐兰看着那连成片的荷叶,就想起那一根根粗壮肥大深埋在泥底的根茎,洗掉表面乌黑的淤泥之后露出粉白的藕节,想起一口咬下时清脆的响声和满口的清甜芳香,不禁也口涎泛起,肚中轰鸣。
该去找食了!
一骨碌爬起来,在车厢连接处的简易洗手台前将自己简单清理洗漱了一下,顺着通道来到餐车点了一大碗面条。不一会面条端了上来,真的是一大…碗,好大的一个碗!沐兰望着这个比她头还大的碗一额的黑线猛刷,用筷子搅了一下面碗里的面,看那面条的份量,估计吃下去应该会挺撑得走不动,果然,沐兰只吃了一半便再也吃不去。还别说,在这种环境下,用这么大个碗吃面,粗粗的面条也能吃出一番滋味来。就算是不好吃,这个时候沐兰也是会勉强自己吃下去,因为出门前钱进告诫她,出门在外别不舍得花钱,也别想着贪方便吃方便面,等到真不方便时你就发现见着它就想吐,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哪怕是吃草,也要多吃两口。沐兰对她钱进哥的话是深信不疑。
解决了五脏六府的温饱问题,沐兰回到自己的铺位,一时间不知做些什么好,坐在那望着车窗外的景物发呆。邻铺的旅客都还在呼呼大睡,一些是半夜时上车的这回儿子还在补眠,一些和沐兰一起上车的也没有起来,最多去上个厕所,回来又倒在铺上继续睡,想想在车上除了睡觉,似乎也没别的事情可做,而且听那铁轨有规律的撞击声音,瞌睡虫就会满世界的飞。
沐兰才刚吃饱,也想学着闭目养神,一时间又精神的很,便爬上行李架去掏外层里装的东西,里边是从钱进那里搜来的几本准备在途中无聊消磨时间用的他这次去考古的笔记,和几本钱进说对她有用硬塞进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书,当时沐兰也没仔细看是什么,现在才想起一本本的翻看着。
最上边的是一本绿色皮子的笔记本,沐兰打开一看,是钱进拍胸脯保证会比网上那些盗墓小书还要精彩的考古手扎。沐兰翻了一下,发现之后还有几本同质不同色的笔记本,估计都是这一类型的手扎,沐兰现在并没有兴趣去观看,继续往下翻着,一本黑皮子的笔记本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本很不起眼的8A大的黑色笔记本,沐兰想起这是钱进塞进来的,也不知里边记着些什么,钱进只说是对她有用便没再说其他。沐兰翻开第一页,上边用钢笔画着一幅赛车的简笔画,有点像漫画的风格,苍劲有力的线条勾勒出车的外型,细节处用些细碎的线条加强质感,只是很简单的几处细描,整辆车便像立体的一样跃然纸上,一处空白的角落上有钱进的签名。沐兰猜想这应该是钱进哥的手笔,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好画,怎么一直都没发现呢,心里在腹诽等回去了得好好让他给献上几幅,居然敢对我藏着掖着!而画上的这辆赛车,应该就是他那辆宝贝得不行的“宝马”赛车。话说怎么没听钱进哥说起他的赛车要怎么处理,难道这次去不用自带车去,他那搭档自己有车?心下决定车到站给钱进打电话报平安时一定要问问这车的事情。沐兰觉得自己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事情给忘了,真是太不够专业了,回头给她老爹知道了一准又要给她上“基础”课。转头又想,我都没告诉他我是去赛车的,回去还跟他说不用想那“基础”课保准得加码,本来就是都瞒着的,自己找虐才会说出去。
沐兰继续往下翻,笔字本里的字体龙飞凤舞,内容记得很随意,一个字占两格,也就页首处的日期写得中规中矩,让人知道是什么时候记录的。沐兰不太适应钱进接近狂草的字体,看了好半连蒙带猜的才看明白上边记的内容是什么,原来是钱进第一次出去赛车时写的随行记录。上边写着对场地的观测和描述,上路时车辆的配置状况如何,自己的状态,以及每一场赛后的失误分析和整改措施,赛场上的每一个顺利或不顺利的地方都详细的记录了下,以及心里的一些想法。沐兰看了几页,被内容里记录荒漠地带的一些风物吸引了,渐渐来了兴趣,爬进铺位里背靠着铺壁一侧,津津有味的往下看。
有事可做,便不再觉得时间难过,也不会只想着打瞌睡,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中午,听着耳边列车员推着餐车的叫卖声,沐兰才从那本笔记本上抬起头。买了一份盒饭吃完,继续啃那本笔记本。
下午时分,列车在停靠了一个大站之后,沐兰发现上车的的旅客的衣着开始带有明显的民族特色,四周的景物也变得开阔起来。铁路两边的植物换成了一种有着宽叶卵状叶子的树种和一种像针尖一样半个成人高的茅草,沐兰记得在植物学里见过这种树种,是这里当地的特有树种——杏树。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座座巍峨的山脉,再远些的山脉顶上还能看到白色的雪线。
气温随着太阳的低垂也开始凉爽起来,到了天入黑后,沐兰开始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从窗边的缝隙中透出,可以想像,此时外边的温度一定会比车厢里的温度低上好多度,沐兰掏出厚衣服放在铺位上,因为她就快到到站了,先预备着,省得一会下车手忙脚乱,这从温暧的地方进到温度比较低的地方,一个不留神是很容易中着感冒的,她可不想这才到地方还没开始玩呢就先生病,那可就有怨没处诉去了。
果然,列车到站时,沐兰从车窗看出去,站台上的人们都穿着冬装,甚至还见到有人穿厚棉袄,可以想见这外边的气温有多低,沐兰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下了列车,出了车站,找到位于火车站对面的客运站,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不可能还会有班车,就算有沐兰也不想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车站搭夜班车,谁知道半路上会不会把她“卖猪仔”了,她来只是想看好明天早班车的发车时间,她要去的目的地离这还远着呢,还得再搭班车跑上几个小时才能到达此次赛事主办方的设置的赛手集中点,明天是人员报道的时间,她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赶路,没必要现在就把自己折腾的那么惨。
出了客运站,在附近找了一家看着还过得去很具有民族特色的小旅馆住了下来。这家就开在车站边的旅馆生意还很不错,沐兰进去的时候还有几位背包驴友在办理入住,等轮到沐兰时被告知单间已经没有了,只有大通房里还有床位。沐兰想,我也就睡一晚,也没必要再另找地方了,大通房不就是几个人一间房嘛,学校里不也是这样,就将就一下吧,于是也没太在意便住了下来。等进到房间,沐兰才觉得有些高估了这里的大通房,和她想像中的学校宿舍完全不一样,不是几人而是十几人,还是不分男女的!
沐兰有些炸舌,这也太考验她的承受力了,心想这能不能睡啊?半夜会不有有只咸猪手摸过来?心里打着鼓,站在门口瞪大着眼将房里的情形看了一遍,房里已经挤下了十来人,也就仅剩两张紧挨在一起的床位。那些已经睡下了人的床位边上有好几张都在床边靠着一辆自行车,数量有那么七、八辆,将本就不宽的间隔通道占去了一半,仅留一条能过去的缝隙,应该这是个骑车旅游的小团体,沐兰发现他们当中也有几位是女性。再转眼看,刚才在她之前的那几位背包客也在这间房间里,看他们的装束打扮,应该是大城市里来的人,他们都能睡下没道理我睡不下吧,而且现在再出去找别家,估计情况都差不多,现在是假期,出来旅游的人不在少数,能找着地方住一晚已经不错了,再说那些人少的地方自己也没胆量去住,老爹不是常说吗,走在路上有热闹不要凑,出门在外找地方住却要往热闹处凑,没人气的地方,能生存下来那都不会是一般的旅店,还是不去为妙。
脑筋转了几圈之后,沐兰咬咬牙,决定还是住下,在那两张空床中找了一张看着床单开净点的坐了下来,将背囊靠进床头的内侧,有些排斥的拿起白色的枕头闻了下,发现枕头上有一股阳光晒过后的草木清香,床铺上的白床单也散发出这种淡淡的香味,应该是刚换的床单枕头套还没人睡过的,沐兰这下安心了,从背囊里掏出毛巾和干净的衣物往浴室走去,还好浴室虽然也是大通房但分男女,要不然沐兰一走进去估计就得落慌而逃。
不多一会,同样背着大背囊的荣睿走进大通房,在那张唯一的空床位上放下背囊,环视了一下周围,观察了一下房里的人,目光转回来定在了紧挨着他这张床的床上,一件红色的薄羽绒服放在床上。
女人?荣睿的眉头皱了一下,但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掏出洗漱物品走进浴室。
等沐兰从浴室出来,发现房间里不知道谁给关了大灯,只留着门边的一盏小夜灯,昏暗的光线,勉强能看清路。沐兰小心翼翼的跨着步子往前移,生怕一个不小心把那些挨在床边的自行车给碰倒了,身子七扭八斜的走回到自己的床位,发现一旁刚才还空着的床位上已经睡了一个人,黑暗中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是看轮廓是个男人。
沐兰心里有些发毛,长这么大还没跟过陌生男人这么近距离过还要挨在一起睡一晚,虽然不同床不共枕,但只有一块隔板的距离,感觉也就像是睡在同一张床上,沐兰有些龇牙咧嘴挠头外带还有点烧脸,为什么会烧面,沐兰说不清,归结为第一次跟个男人一起“睡”。
到了这个时候要再想着换地方也不实际了,站在床边用小眼神扫了一下周围,其他人都已经睡下,有的已经开始发出轻微的鼻鼾,一咬牙,心道,人家能睡为什么我不能睡,不就跟个男人“睡”一晚嘛,这里还有很多男人呢,既然店家能这么安排就应该是到这来的人都是男女混睡的,人家那两姐姐都不觉得有什么我又有什么好矫情的。住床上一躺,外衣也不脱,把被子拉起蒙住头,睡觉!
荣睿躺在床上,眯着眼很好奇的看着旁边床位的这个女人,大半夜不睡觉傻怔怔的站在床边看,看啥啊,有啥好看的?暗淡的光线看不清长相,看她的纤细的小身板和那袭长长的头发,应该是个还很年轻的小姑娘吧,敢自己一个人出来旅行还有啥紧张的?但荣睿还是感觉出她的心里很紧张,看她的眼光四下扫了一遍,最后深吸一口气,有点咬牙切齿的声音,“视死如归”的气势住床上一躺,被子拉起盖过头。荣睿赌她绝对超不过十下就得冒头,心里还很有兴致的帮她数着数,一、二、三…,数到第六下时,就见那被子被猛的翻开,接着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尼玛,差点憋死了!”
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音量虽小,很轻,很脆,还带点小女生的甜糯感,听着很让人舒服,声音里的懊恼让荣睿忍不住“哧”的轻笑了一下。
沐兰一囧,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被人笑话了,有些讪讪然,傻傻的干笑了两声。
“嘿嘿,天好…热,睡觉,晚安!”
裹住被子转身,没敢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