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我听说你把明珠接回来了?”不可能呀,明明她们商量的不是这样的,明明要拿慕容明珠那死丫头来逼风儿和慕容翔出银子,好让她们在太白楼这事上回天有力,可是,她在香苑里等了两个时辰,却没有等到鬼面传来的消息,反而听说风儿匆匆忙忙地抱着慕容明珠一路飞奔回府了?
这可不在她们的计划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直等不到铁木振回来,她实在无法继续若无其事地等下去,所以她才领了银霜,借着关心慕容明珠的名头赶了过来,希望能从傲凌风的口中探出点蛛丝马迹,也好让她自己安心点。
毕竟,翠兰死了以后,跟她比较亲的亲人也就只剩铁木振了。铁家虽然还有别人,但是大家族里哪没有争斗,哪没有纠纷,尚且待字家中的时候,那些心怀不轨的兄弟姐妹便已对她们虎视眈眈,时时刻刻给她们下绊子,眼下,她已是铁家嫁出去几十年的人,是一盆泼出去几十年的水,若少了铁木振这个当家人为她撑腰,她无法想象,铁家还会不会如现在一般,在她需要的时候在她背后撑住她,对她施以援手。
光是想到再也回不了铁家,再也无法拯救太白楼,她便已经心里发寒,整个人犹如坠落在十二月的凛冽霜雪里,冷得心里直打颤。
“明珠怎么样了?没出什么大事吧?”端起老好人的脸孔,铁莲香关心道。
“夫人确实已经接回来了,不过……”傲凌风抬起头,细细打量着铁莲香,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不过夫人中了毒,连廖大夫也束手无策,一时半会的,也拿明珠身上的毒没辙。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夫人出事的。”
中毒了?
她们的计划中没有这一条呀?为什么慕容明珠那死丫头会中毒?她都被接回来了,那他呢?现在都还没有消息,难道出事了?
脸色蓦然一变,铁莲香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强自按捺住心下的不安,铁莲香继续探听,小心翼翼维持着声音的起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急切,“那……抓走明珠的人,怎么样了?都捉到了吗?”
“这……”傲凌风状似十分为难,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怎么了?”铁莲香追问,虽已刻意掩饰,话里的紧张却依然曝露在傲凌风眼中。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铁莲香抓着拐杖的手,那手,此时正因为过于用力而使得青筋在本就枯瘦如柴的手背上张狂地凸出,彰显了主人的在乎。
银霜咬咬牙,扶着铁莲香的手被她抓得生疼,老人家特有的硬指甲生生卡入她柔嫩的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她却只能拧眉忍受。
谁让她是人家的丫头。
傲凌风难过地垂下头,道,“有个事,希望您老人家能有心理准备。”
嘎嘣一声,铁莲香只觉得心里那根弦嘎然断裂。
心理准备?!
什么叫心理准备,为什么她需要做心理准备?
难道铁木振真的被他抓了个现行?难道他真的出事了?
“你说,娘听着。”强撑着,铁莲香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抱着一丝侥幸心思,铁莲香只希望傲凌风的话是拿来诳她的。“娘都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尽管说好了。”
“……”沉吟着,傲凌风故意停顿好半晌,吊足了铁莲香的胃口之后,才慢条斯理道,“绑架明珠的,就是岳父大人。”
“什么?!?”一块巨石当头砸下,铁莲香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而且她身边,一个高个子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面对着世界的崩毁,他——居然真的被抓了个现行吗?“不!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铁莲香失控地甩开搀着她的银霜,拄着拐杖上前一步,与傲凌风对视,希望能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与玩笑挂钩的表情。
奈何,这一切都只是徒劳的。
傲凌风脸上,除了难过还是难过,也不知道是为慕容明珠那小妮子,还是为铁木振。
“风儿,不可能的!一定搞错了,里面一定搞错了。你岳父怎么可能会抓走明珠呢?他怎么会抓走明珠呢?不可能的!他又不会武功,他跟明珠无冤无仇的,两人也没多少交集,怎么可能会抓走明珠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问清楚了没?你查清楚了没?你可要好好查清楚,看在翠兰刚死的份上,你就当为她再做点事情,你一定要还你岳父一个清白,你一定要查清楚!”
不着痕迹地抹下铁莲香抓住他的手,傲凌风也是一脸为难与不敢置信,“我也不信,可是,是明珠亲口跟我说,绑架她的人,是岳父大人。”
“不!不会的!”铁莲香瞪圆一双昏花的老眼,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仍是不死心地为铁木振开脱,“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搞错了!他不可能这样做的,他人呢?风儿,你让娘见见他,娘亲自跟他谈,娘一定会把这里面的误会解开的。”
“……”
惋惜地摇头,傲凌风沉默了。
“怎么了?难道你信不过娘?”铁莲香面容一整,端出长辈的身份。“娘用人格担保,你岳父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人格?
这话要让明珠听到了,铁定要不屑地撇撇唇,然后拿眼白的部分去瞅她,再撂下一句,早就没有的东西,还怎么拿来做担保,这不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嘛?
“不是的……”傲凌风转个身,背对着铁莲香,他已经看腻了这老人一脸冠冕堂皇地说假话,明明大家心知肚明,铁木振是真的去绑架了明珠,这样一个下作的,拿弱智女流作筹码来勒索他提供银子的想法,还是她想出来的。她怎么还可以那么坚定地为他辩解,为他开脱?
难道她真以为,这世界上,除了铁家的人,其他人都是白痴跟傻子,一点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
她也太天真了吧!
若不是铁木振已死,她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五分之一藏宝图下落的人,他此刻就要把她的头给拧下来,为明珠手上的伤。
“我也不相信岳父会做那种事情,但是,明珠是受害者,她这个当事人说的话,不可能有假!再说了,如果岳父大人是光明磊落的,他为何会出现在那么破落的,远离京城的山神庙里?那种人烟罕至,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去那里做什么?难道娘你会认为,那是凑巧经过吗?这样的话,您自己也不会相信吧。而且,我抵达的时候,明珠已经受了伤中了毒,现场除了救明珠一命的侠士,就只有岳父和岳父身边的鬼面,您说说,明珠总不可能自己伤了自己,来陷害一个已经死了的老人家吧?”
死了?什么叫死了?为什么会死了?
铁莲香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糟糕的地步,她原以为,就算傲凌风真的赶到了,救走了慕容明珠那死丫头,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岳父下手,所以只要她说动了傲凌风,就还有希望为铁木振开脱罪名,再不济,他们毕竟是亲戚一场,看在死去的翠兰的面子上,傲凌风好歹也会网开一面,给铁木振留条活路。更甚者,她还可以偷偷地把人放了,就算再落拓,起码还是保住了性命,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只要人还在,就有可能东山再起。
可是现在……
铁木振居然死了?
他真的死了?
那铁家怎么办?
太白楼怎么办?
她……怎么办?
此刻,铁莲香是真正慌了神,铁木振已死的消息,就像从九天之上直直劈下来的轰天响雷,把她炸得魂飞魄散,三魂不见了两魂半。六神无主的她软软地滑落,瘫倒在适时赶上来的银霜怀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不会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对,是我听错了。听错了……肯定听错了……不可能的……”呢喃着,铁莲香噗嗤一笑,“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假的,都是假的,大家都在骗我,一定是这样的,银霜,你扶我回去,扶我去找翠兰,我要告诉她,风儿骗我,大家都骗我,我要叫翠兰不理风儿,除非他低头认错。对……还要告诉哥哥,他的女婿不乖,居然说他已经死了,这简直就是笑话嘛,他怎么可能死呢?不可能的……”
“银霜!你怎么还杵在这,扶我去呀!”手中的拐杖狠狠一摔,铁莲香教训不够机灵的丫头。
老夫人她……怎么怪怪的?
咽下满肚子疑问,银霜赶在第二拐砸过来之前,伶俐地伸出手,搀住铁莲香。只是……三姨娘已经死了,老夫人叫她搀扶她到哪里去呀?
哭丧着脸,银霜回头看着傲凌风,眼神里尽是祈求帮助的楚楚可怜。
“娘,您怎么了?翠兰半个月前便已入土为安,您让银霜扶你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