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起来吧。”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慕容明珠撩着裙摆,优雅地踱到红衣男子的身边,伸手。
红衣男子不解地看着眼前那如玉小手,好半晌,才缓缓地抬起手,将小方包放了上去。
“谁稀罕这破玩意了!”慕容明珠猝然翻脸,素手一翻,黑色的小方包直接砸在红衣男子的脸上。
男人却躲也不躲,任由方包砸在鼻梁上,紧接着掉落在地。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被人劈头盖脸地臭骂的人不是他,而是别的不相干的人。
平静无波的黑瞳只是那样子直直地盯着她,又是好半晌,久到慕容明珠都在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要什么。”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仿佛只要你说得出,他便能给一样。
“谁要什么了!肤浅!”慕容明珠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她的情绪波动就是会不受控制地起伏得特别大,她还从没见过比他更闷的人,半天都不吱声,身子板也是直挺挺的,标枪一样,没有丝毫的放松,这样的生活方式不累吗?
她看着都觉得好累。
“我之前没见过你,你是谁?”
“宗政毓狂。”四个字,豆子一样蹦出来,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像他。
闷葫芦一个,多说几个字会死么。
无奈地翻个白眼,慕容明珠转身,暂时把他扔在脑后,眼下,要好好算一算刚才那笔帐了,“刚才,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自己给本小姐滚出来。”
“属……属下……属下知罪,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哆哆嗦嗦地说着,刚才甩了慕容明珠一巴掌的男人战战兢兢地求饶。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出一次任务绑个人而已,却不想,他们绑架的人居然是小姐。而不明就里的他,居然被猪油蒙了心,对老爷最疼爱的小姐下手。
当他看到老大杨姚坚带头跪下的时候,他的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难怪刚才他觉得她的眼神那么恐怖,原来真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他们绑架的人是自家小姐?早知道她是老爷的心肝宝贝,就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给他个水缸作胆,他也不敢碰小姐一根头发丝呀。
惨了惨了,这下死定了。
“小姐,他是半年前才加入的,那时候您已经出嫁,所以他不认识您,他绝对不是存心冒犯的。”杨姚坚不忍,那男人虽然莽撞,但好歹也是他带出来出任务的,断不能坐视不管,让他就这样死掉吧。真这样,手下的兄弟会寒心的。
“对呀对呀,小姐,不知者不罪,您就饶我这一回吧。”
“罪?”慕容明珠微微一笑,她什么时候说要论罪了?“什么罪?”
跪在地上直哆嗦的男人半抬起头,看到慕容明珠越发甜美的微笑后飞快地低了下去,小姐那明明是怒极反笑的表情,刚才她也是这样,笑嘻嘻地让宗政毓狂帮她把铁木振给杀了,惨了惨了,小姐是不是想到什么酷刑罚他了?
“说呀,你有什么罪?你要是说得好,说不定本小姐一开心,可以酌情处理。”
“属下、属下、属下不该对小姐无礼,不该对小姐大声吆喝,不该、额……不该、不该打小姐一巴掌。”吞吞吐吐地,男人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小姐,求求您,饶了属下吧。属下再也不敢了。”
看着一丈八尺的大男人跪在那里哆哆嗦嗦地闭上眼睛等着她处罚,慕容明珠唇角的笑意越发灿烂,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虽然她在傲府里的作为算不上好人,但也没有随便滥杀无辜呀,起码,没有招惹她的人,她是没那闲工夫去搭理那些人的。
眼前这男人,该说他太愚忠,还是该说他太笨?
既然他一门心思地认为自己有罪,她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岂不是对不起他说了那么大一串认罪之词?
何况,这人也却是该罚。
“你确实该罚!”慕容明珠上前一步,优雅地拎起曳地的裙摆,优雅地抬起脚,豹子一般优雅地往前一踹,正中男人的心窝。
男人闷不吭声地受了这不算轻的一脚,顾不得自己的胸膛隐隐发疼,一骨碌爬起来重新跪好。
哟呵,动作还挺利落的嘛,她那一脚就算不能踢断两根肋骨,但使了巧劲的足尖加上绣花鞋里暗藏的铁片,足以踢断他一根半的肋骨。他却哼也不哼一声,直挺挺地又跪回来了?
古代的人身子的素质都这么棒么?还是说,古代人的忍耐力都这么强?
想着,脚下再用力,一把踹翻男人后,不给他翻身的机会直接踩住他的胸膛,慕容明珠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唇角带着无害的微笑,仿佛用力地蹂躏着男人胸膛的那纤巧玉足不是她的。
“你确定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慕容明珠越发亲切可亲。
男人的心里却越来越毛。
红衣男子依旧那样,不动如山地站着,头也不抬。
“属下……属下……”男人支支吾吾地,话也说不完整,按说他这一路上也就那一巴掌打得过分了点,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呀,可是,巴掌的事情他已经认了,为什么小姐好像很不满意?到底,他什么时候还做错事惹毛了小姐?“属下愚鲁,望小姐相告。”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男子双手摊在肮脏的泥地上,一副认命地任人宰割样。
“早这样不就得了,偏偏喜欢自作聪明,男人都这么无聊吗,毓狂哥哥?”再碾一把,慕容明珠满意地收回脚,示意躺在地上的男子站起来。
“不是。”至少他不是。
“呵呵……是吗?”不置可否地吹吹没有任何脏东西的青葱玉指,慕容明珠淡然道,“今日之事,原来就是本小姐一手策划,这一路上会有人跟踪,本小姐也预料到了,为了不让跟来的人起疑心,我才会三番五次地找你们麻烦。你那一巴掌,虽然很疼,但是却能取信于跟踪我们的人,所以我不怪你。相反,你还算得上有功。可是,你太笨,本小姐只是叫你出来,又没说罚你,你就自请处罚,还给自己编排那么多罪名,我要是不罚你,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心意?再者,你这种不明就里胡乱说话的做法,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有一日你落到敌人的手中,不等人家用刑逼问,你就会把祖宗十八代给交代清楚?嗯?”
一声“嗯”,轻飘飘得,几乎听不清楚,男子却觉得那是千斤巨石,牢牢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属下谢小姐教诲,往后必定铭记五内,不敢或忘。”
“记住了,下次别再自作聪明。这顿罚,你本来不必领。”满意地点点头,慕容明珠捡起黑色的小方包。“回去跟爹爹说一声,往后你跟着我。”
“有人来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宗政毓狂慢悠悠地抬起头,蹦出这句话。
刹那之间,所有的人剑拔nu(亲耐滴们,这字成禁词了,莫莫囧一个)张,手全都放在了腰间的武器上,连打架的姿势都摆了出来。
然而……
慕容明珠都由一数到十了,莫说见不到人影,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斜斜地瞟了一身火红的宗政毓狂,慕容明珠狐疑道,“你搞错了吧?”
话落,宗政毓狂不动如山的身子终于动了。风一般自由地掠过,慕容明珠这回连残影都没见着,只听到“啪”一声闷响,她面前的土地上扬起了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皱眉捂住嘴巴,慕容明珠后退两步,避开叫嚣着要侵占她脆弱鼻子的尘土。
尘土慢慢散去,脸部着地的男人依然动弹不得地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虔诚,怎么恭敬。
只是这身段,这穿着,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又是好半晌,地上几乎被认定为‘尸体’的不明人士几经辛苦,终于把头偏了过来,“呸,呸,呸,那个混蛋,居然趁本公子一心赶路偷袭本公子,有胆的报上名来,公子我一定备份厚厚的大礼,好好地报答一番。”
这声音……
慕容明珠脸色蓦然一变,怎么是他,他怎么来了?为什么她无论到哪里这人都能蜜蜂一样跟过来,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她会怀疑这人在她身上装了窃(再囧一个)听器或者追踪器,可这是在古代,压根就没有那些东西,所以老天爷到底开的什么玩笑啊。
怎么这人老是这么阴魂不散的!
“咳咳!”吐出不小心跑进嘴里的尘土,朱邪云天撑起身子,拧眉看着一身潇洒凌风的翩翩白衣被泥土生生染成恶心的土黄色,心中的憋火越发旺盛,这……太太毁他形象了。
要是被美人儿看到,美人儿肯定……
“啊啊!美人儿,你也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为打赌的事情去到傲府,却看到美人儿身边的胖丫鬟好像叫小米还是大兰什么的在花园里哭,他一时好奇过去听了一下墙角,居然听到她被人抓走了!
这也太荒谬了,就她那小胸脯小屁股的,除了他,这偌大的京城里还有谁会看的上眼。又是谁那么大胆,敢跟天下第一杀抢女人,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嘛。
当下急的他也顾不上赌约,打听了一下就沿着马车的轱辘印跟了过来。
没想到他正找得专心呢,突然腰上一麻,御风而行的身子少了内劲的支撑,扑啦啦跟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偏生暗中使阴招的偷袭者不尽心肠毒辣,连手段也很阴损,趁他下落之时,居然还在他掉落的身体上用力踩了一脚,害得他压根没有时间调整身形,内息一时也缓不过来,于是,他壮烈地啃了满嘴的黄泥。
本以为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触了霉头,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就那样娉娉婷婷地站在他面前,笑脸如花。
“啊呀,找了你好久,可算找到你了。”朱邪云天火燎屁股一样蹦起来,一身脏兮兮的泥土还扑梭梭往下掉,他却视若无睹地扑向慕容明珠,张开双手就要给他心心念念的人儿一个结实有力的熊抱,好安慰她被人掳走之后担惊受怕的脆弱小心灵。
“拦住。”清亮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猫咪似地专注地盯着朱邪云天,开口让一直戒备着的人把这习惯性要占她便宜的色胚子拦下来。
这么多人,她就不信朱邪云天这次还能吃她的豆腐。
“哎哟,美人儿何必如此麻烦呀,人家就是想安慰你一下而已。”朱邪云天痞痞一笑,完全没把眼前的黑衣人放在眼里,手一翻,从不离身的桃花扇唰一声展开,就着前扑的势头,左挥右拍,如入无人之境。
杨姚坚只觉得眼前一花,麻穴就被点住了,只能动弹不得地举着鞭子,杵在原地当木雕。
三两下功夫,朱邪云天就越过了奉命阻拦他的黑衣人,身后,留下一堆木头人。
“美人儿,我来也。”唇角裂开大大的笑容,朱邪云天再次张开怀抱,想要拥抱日思夜想的可人儿。
都是一堆饭桶,几个人都拦不住一个朱邪云天,简直是饭桶。难道她真的拿他没办法吗?难道她每次都只能被他吃够豆腐之后,才能脱身吗?
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
狠戾的神色从眼底闪过,慕容明珠云袖一挥,层叠的袖子遮掩下,啐了剧毒的匕首滑入手中,她绷紧了全身每一块肌肉,蓄势待发。
跟他比快她可能赢不了他,所以,这次她要以逸待劳,只要他敢碰她,她就能保证百分之两百地把他解决掉!
她就不信,这一次还毒不死他!
剧变发生在一瞬间,就在朱邪云天的手臂即将沾到慕容明珠的衣袖,慕容明珠素手一扬,闪着蓝莹莹光华的匕首刺了出去,与此同时,火红如血的袍子突然映入眼睑,慕容明珠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生生被抱出两丈。
扑了个空的朱邪云天脸色不佳,左手往柱子上一按,借力往上一翻,免去以头抢地的尴尬场面,接着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轻巧落地,点尘不扬。
“美人儿,我们才多久没见,你居然就背着我勾搭上另一个了?”看着慕容明珠小鸟依人地偎在红衣男子的怀里,不满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地翻滚过来,又酸又涩的感觉梗在咽喉,堵得他心里发闷。
为什么每次见到美人儿,她都那么乖巧地偎在别人的怀里,任由别人上下其手,他那么喜欢她,她却从不给他好脸色。不!有,她对他的好脸色后面,往往帮随着血和痛。
他不在乎那丁点血,那丁点疼痛他也从不放在心上,可是,他还是偶尔希望美人儿能给他一个好脸色。
毕竟,没有谁是天生犯贱,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吧?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戳着他已经伤痕累累的小心肝,她一次次让别人拥在怀中,那么地乖巧,那么温顺。
他做梦都盼着有朝一日,慕容明珠在他拥着他的时候,能抬头对他温柔地笑一笑,然后更加眷恋地偎在他的怀里,和他一起看天边的云卷云舒。
为了这一天,他可以付出一切。
朱邪云天这话听在慕容明珠耳中,异常刺耳,凭什么他单方面宣布她是他的人,他便要处处管着她的行为?别说他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傲凌风在,只要她乐意,她依然可以投入任何人的怀中,只要她乐意。
她从来都是自己的主人,她要做什么,她能做什么,用不着别人来告诉她!
“朱邪公子,这荒郊野岭的,您想必有要事,明珠一介小女子,不敢耽误公子宝贵的时间,就此别过吧。”厌倦了每次都要跟他犟嘴,慕容明珠干脆直接下逐客令。
看看时间,便宜相公派来盯着她的人想必该找来了,要是让他们正面碰上,以朱邪云天口无遮拦,满嘴放炮的性子,难保不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如果她真心对这男人有遐想也就认了,可她对朱邪云天压根没有好感,真因为他而被人扣上淫娃荡(汗)妇的大帽子,她就可以跟窦娥争一争天下第一冤的头衔了。
“人家抱着一颗热忱的心,忧心忡忡地赶过来,生怕你出点什么意外,美人儿何必如此冷漠,急着对云天下逐客令呢?”桃花扇一摇,忽视他那一身的土黄,倒也还有几分风流公子的趣味,“再说了,美人儿也知道此处荒凉,为了美人儿能安然无恙,云天定会紧紧相随,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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