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还可以在人群里发现几个长相俊俏的小帅哥,忍不住就多瞄了几眼,无奈人家可没把目光投向我这边,而是一直和身旁的人说笑招呼着。
这个秋叶山庄面积颇大,共有三十几个院落,而每一个俨然都有一富贵人家住房那么大,总体布局倒是有点象古代的四合院,中间是招呼贵宾的大厅,从前门至此,一路都铺上了红锦。
正北面是庄主的厢房,叶枫住在靠西边的一个院子里,每间院子前面都种着各种树木,最显眼的是那些桃树还有枫树,正值早春,桃花开的正艳,每每微风拂过,树枝飒飒作响,落英缤纷,如飘落的雪花,似凡间的妖姬。
屋后还有大片大片的竹林,不禁想起古人说的一句话: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说的好听点叫高雅,难听点呢就叫“假清高”!
不过总体而言,这里的风景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所有的摆设和布置都很独特,尤其是那些盆景,个个如婀娜美艳的修罗,真是美不胜收。要是放到我们那个时代,把这里稍微开发一下,应该可以做个度假村了,到时来游玩的人一定不少,我呢,坐在家里收钱就行了。那种日子,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迎面跑来一个人,穿着红色的布衣,腰间系着根灰色的腰带,见我在此踱步,便笑盈盈的问道:“郁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转悠?大家都去看热闹了,好多武林中人都赶来给庄主祝寿呢!”
我冲他笑笑,拉起他的衣角撒娇道:“我最喜欢看热闹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他有点不好意思了,羞涩的脸蛋上满是陈恳敦厚的笑意,略微撇开脸去笑着回道:“好啊,不过你得一直跟着我,免得做错事或是出什么差错。”
乖乖,个个都把我当成闯祸大王啦?真是的,不满的嘟着小嘴跟在他后面。
大厅里堆满了打扮古怪却笑声不断的人,只在屋子中间空出来一条小道。我随着人潮拥了进去,挤在襟袂相连的人群中差点呼不过气来,憋得小脸通红一片。好不容易钻出点空子回头瞅瞅家福,咦?家福呢?糟了,还是把他给弄丢了。估计他在人群的另一处被压成肉酱了吧,真可怜~
只见大家排好队,从中间那条小道处走上前,一个一个的献上贺礼,有玲珑剔透的翡翠,形状各异的玉石,熠熠夺目的珍珠,线纹怪异的玛瑙,还有能延年益寿的千年人参……贵重物品多的不胜枚举,耀眼卓异。如此珍贵稀罕的珠宝,只随便挑一件送我,那我就发财了,看的我两眼冒光光,很有要伸手去抢几串来赏玩的冲动,不过终是没那个胆。
正堂处沉香木制成的厚实高椅上正襟危坐着一位年岁颇高端方高华的长者,眉宇间散逸着高贵和傲气,他就是今天的寿星,宴会的主角——秋叶山庄的主人叶青。
每接受一份恭恭敬敬捧递上来的贺礼,他都会浅笑着礼貌的点点头以示谢礼,然后身旁的下人就会上前去收下礼品,笑容灿若春华。
这位高贵的庄主脸色清润祥和,却又隐隐有种淡漠的哀愁和苍悴,似有历尽风霜雪雨之后残存的那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感,是时光的渐渐磨蚀,还是命运烙下的莫名伤感?虽然看起来十分亲切和蔼,但眼神中却不失身为庄主所特有的那份高傲和威严。
透过岁月的痕迹,仍旧可以想象出他年轻时俊美的英姿,绝对是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经过本人锐眼的一番洞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庄主的大儿子叶邵瑛和小女儿冰儿都送了贺礼,为什么独独叶枫没有来呢?难道他冷漠到连自己老子的寿辰都懒得搭理了?
正在努力的转动睿智的大脑寻求一个合理的答案时,不知道是谁在我背后使劲推了一把,我猛地向前一个踉跄,这下可好,不歪不斜刚好站到了庄主的面前,上百个人物的眼皮底下!顿时如坠雾里,朦朦胧胧分不清了方向,直觉告诉我,有几百双狼眼怒视的瞪着我——庄里一个身份低微满脸惊讶的丫头。
周围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大家都好像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静谧的仿佛一片落叶掉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气氛变得小心翼翼却难掩盖住暗中的波涛汹涌。
我忙不迭的一阵慌乱,偷偷觊视着眼前这个大人物,几分钟之后便奇异般的恢复了平静,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站直身子,大大方方的直视过去。
庄主脸上的笑容稍微僵硬了些,渐渐变淡,然后消失,最后转变成一种惊讶还带点微妙的欣喜,他理理身上那件淡红色的华裳,抬起头来细细注视着我疑惑的问道:“你就是前几天被枫儿救回来的那个姑娘吧?”
他语气温和,并未视我如一般的下人,倒是像对一个亲近的人闲话家常般轻松润缓声音却中空而有穿透力。
听见他问我话来,浅浅一笑,再环视周边张张带着惊讶神色的人,鼻尖的笑意都变得有些干涩,然后无厘头般的答道:“是的,庄主。”
察觉到我的不自然,他淡淡的笑起来,眉角的傲然之气渐渐变淡了些,似在给我说话的勇气,柔和的问道:“那么,你想送什么给老夫?”
晕死,你还真向我要。我向来两袖清风,来此之后也不过是三餐能饱肚的生活水平罢了,哪有什么贵重的礼物送你?这么多人在场,真让我下不了台。
我搜遍了全身,能拿的出来的就只有妈妈生前送我的一条由她亲手绣成的綠丝手绢了,可是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一直随身带着,怎么可以送人呢?所以半天都傻愣在那,着实憋不出个闷屁来。
“你愣着干嘛?快点啊。后面还有很多客人呢。”旁边的人不耐烦的冲我吼道,语气甚是轻鄙,霸道异常。
算了,先送给他,然后找机会偷回来,最后逃之夭夭,也只好这样了。于是我很是不舍的将那条牵萦着对妈妈无限怀念的綠丝手绢递给了过去。
他好奇的看了看我,似在思索着什么,一旁的青衣男子正打算接过礼物时,却被他的一个简单的手势给止住了,那个人只好静静的退到了原地。而这位庄主却浅笑着朝我伸出手来,当他接过手绢时,我差点打算把它抢回来。
“什么?你就送这个?你把庄主当什么人了!??”说这话的那位满脸胡须的大汉差点跳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散发出嘲讽的意味。旁边的客人们也都在取笑我。
人群里,我看到家福急得在擦汗,表情似在自言自语说:“死定了!”
叶老头低下头,打开丝绢,认真的赏看了起来,还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半响,又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惊喜和诧异的语调问我:“上面绣的是兰花?这上面还有兰花的清香。”
我错愕的点点头,有点惊讶他于他的反应,有点低声下气的解释道“恩,这刺绣是用兰花做香料,把上等的綠丝线放进香料里泡了七天七夜之后才绣在这块手绢上的,用了几百支兰花呢。这样香味就会一直留在这块丝绢上了。因为我没什么钱,所以只能送这个了,还请您见谅!”
叶老头突然呵呵的笑出声来,像一个受到表扬后心情欢快的小孩,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对我用赞赏的语气说道:“看来你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这份礼物我非常喜欢,对了,你怎么知道老夫喜欢兰花啊?”
呵,只能苦笑,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马屁还真被我给拍到了,奇珍异宝你不放在眼里,倒是看上了这块平凡到极点的丝绢,脑子有问题吧。
再一次将硬帮帮的笑容挂到脸上,谦虚的答道:“我也是瞎猜的,呵呵~庄主喜欢就好。”
老头子,别高兴的太早,我迟早会拿回来的!
“你这丫头挺惹人喜欢的。好了,下去领赏吧。改天有空和你聊聊。”毕竟还有很多贵客,多是怠慢不得的,所以他最后也只是笑意很浓的挥挥手让我下去。
不可置否,这位庄主似乎从见着我的第一面起,就对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甚是欢喜。
迈步走出了厅堂,却越想越觉得心疼,那可是我最珍贵的收藏啊!还在没从心碎中缓过神来,就看见家福急急的从里屋冲了出来,追上我后拉起我衣袖的一角,边喘气边说:“郁莹,刚才真是吓坏我也,生怕你惹事,都急得出了一身冷汗。你一点都不怕庄主吗?”
我淡淡的瞥视着他,有气无力的回道:“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个老头子嘛。家福,你胆子怎么那么小?”
他吓了一跳,把我拉到一处,再朝四周瞄了几眼,才微微放心的责怪道:“嘘!别乱说,被人听见了要倒大霉的。”
我甩开他的手,无所谓的回他:“真是的,你们受得奴化思想太深了,封建社会还真是扼杀人类本性的致命武器!”
他眉头一皱,抓抓脑袋问道:“郁莹姑娘,你说得话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啊?”
再一次无奈,只能敷衍道:“算了,说了也白说。”
他笑了笑,很是佩服的看着我说:“不过你真厉害,我进庄里都五年了,也没见庄主当面夸过谁,你还让他老人家那么开心,真是了不起。”
“哎,别提了。”又想到了我的丝绢,心痛不已,不想再提。突然想到一件事,话锋一转,问他:“对了,为什么每个人都去祝寿了,可是少庄主没到呢?该不会是忘了吧?”
他沉下脸,深思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少庄主和庄主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这件事是庄里禁谈的内容,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省的惹祸上身。”
真是个胆小鬼,不说拉到,消息是靠狗仔队多方努力才挖掘出来的,我就不信我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对他说:“哦,那你去忙吧,我找少庄主还有点事。”
说完转身就朝“茖檠阁”走去。
刚才帮叶枫找玉佩时,把房间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还没整理呢,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正气的喷火。呵呵,想想就觉得很好笑,还是去看看的好。
悄悄摸进他的房间,先探探情况再说。房间里一片狼藉,果然乱的不成样子,(*^__^*)嘻嘻……谁叫你惹恼了本小姐的?活该!这个狗窝倒是蛮适合他的嘛,我幸灾乐祸的遐想着。
屋里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他会去哪呢?走下楼来,在屋外四处张望了一会,原来他在那片桃林里练剑。径直移步走了过去,只在远处观望。
场面着实让我小吃了一惊,这位冷傲的少庄主正在“剑花弄影”。
只见他一剑挥过去,一排树上的桃花纷纷飘落下来,再一道银光闪过,片片飘飞的落红都被剑气劈成了两半,碎成无数片,他只轻弹了一下剑身直指前方,那长长的剑戟上便堆满了落下的红瓣,再轻吹一口气,所有如娇羞美人樱颊般柔嫩的红瓣簌簌落地,顿时漫天花雨浪漫无暇。
正陶醉在此美景之中,突然一把剑急急的朝我所在的方向刺了过来,这下什么好梦都会变噩梦了,幸好,在离我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吓死我也!
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美景就被这样一吓给夭折了,用手移开他的剑尖,冲他吼道:“喂,你想谋杀啊?小心我告你......恐吓!”
叶枫收起剑插入剑鞘之中,冷冷的哼了一声,口气嚣张的说:“在这个庄里,没有人可以告我的状!对我如此不敬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他紧紧的盯着我,然后慢慢走近,冷峻的脸上有种震慑的威势,我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逼近,直到听得见对方的呼吸。他一直对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这双眼眸是他所有疑惑的根源,同时,他的眼中流出柔和却又迷离的神色。
面前这个秀色可餐的家伙真是帅的无可挑剔,心中暗自嫉妒他皮肤居然也保养的这么好。幸好不是特别的白,不然就真成了小白脸那一型的了。
快窒息了,这样下去会不会流鼻血啊?尽管如此,却还是楞楞的站在那里。
他眉梢挑起,半合眼眸,似好奇又似戏谑,好半天,才淡淡的说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女的。居然没有一点女孩子应有的温柔和矜持。”
敢情你就是在说我是泼妇级人物罗?那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于是高高翘起小嘴回道:“怎么?我们那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子的,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比我野蛮的多着呢。而且,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你温柔体贴?”
你算老几?
他嘴角勾起一丝漫笑,抬首朝前方看去,高傲非常的说:“就凭我救过你,而且现在你是我的丫鬟。你说话那么冲,迟早会被宰掉的,根本不用我动手,而且你很有自掘坟墓的潜质。”
说这话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却是闪电一般,很快便消失的不见踪迹。花池中的迎春花似乎也感觉到了那种一闪而逝的温柔,朵朵娇嫩的芯蕊如接受甘泉般欢快的跳动着,节奏动感而娇嗔。
我朝他拱拱手,不屑的向他施礼道:“谢谢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见我如此傲慢不识抬举,他开始生气,周身那与生俱来的冷漠侵袭而出,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温度急速下降,那些树木都披上了一层冰霜,冷的瑟瑟发抖,他轻哼一声,漠然的答道:“随便你,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我疑惑的斜瞟着他问道:“什么?”
他忽地放大声音,摄的我一震,命令道:“你再不去把我的房间整理好,就真的会被关进柴房。”他轻蔑的一笑,俯下头在我耳边若有所指的强调和威胁的低声说:“而且这一次,绝对没有人会去救你!”
我猛地后跳了一步,红着眼睛委屈的喊道:“你干脆炒我鱿鱼好了,放我走吧!”
见我两眼红肿,他有些微的不忍,皱起眉低声问:“什么是炒鱿鱼?”
“就是,就是......算了,送给你吃好了,真是没有办法沟通!”老是要我解释,心都烦死了乱套了,那还有力气慢慢和你道来?偏过头,强忍住眼泪,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说,孤单的人很是容易受伤。
或许是我说话过于没分寸了,高高在上的他再怎么好心也不会处处忍让我,所以装作没看见我的难过,依旧淡如止水的警告我说:“不要以为我想把你留下来,你是爹安排给我的丫鬟,凡是爹的安排,我都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如果你想离开,直接去求我爹。”
我埋首不语,委怜的注视着那几株怒放的迎春花,它们被我的忧伤所感染,齐刷刷停止了欢奏,然后低下头神情倦怠而慵懒。
一阵沉默之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心里也平复了许多。
而他,坐到桃花树下的石椅上,微眯着眼,静静的看着风中轻摇的花枝,再坚强的生命终是敌不过命运的摧击,无论如何美丽,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云烟,会有什么是能够永恒不褪色的呢?半响,阖目轻叹,一道凄然和苦涩的笑容晕开在他迷人的眸角。
他为何如此落寞?那双眼睛深邃空洞,隐忍着无绪的凄凉。
高傲如他,淡漠如他,凄楚如他,寂寞亦如他!这个人究竟有着几张面孔?此情此景,为何让我微微心痛?不自觉的就朝他走了过去。
“对了,你今天为什么不去给你爹祝寿?”语调意态闲凉,淡而无味却又隐约听出里面的好奇之色。
见我走近,他从沉思中走了出来,为了掩饰眼中的疼痛和哀愁,他选择不去看我,继续拿出他的杀手锏——用奇冷无比的声音喝道:“这不是你该问的,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了。还不快去收拾!”
看的出来,他又要变成一只刺猬了。或许不是不想去吧?或者是怕去了反而会招惹某些人的不快吧。
“是,少庄主。”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谁叫我这条命是他救的呢?而且,这位冷漠且高傲的少庄主应该是不想让我看到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吧。
等我收拾好,天都已经黑了。阁楼外传来幽幽的笛声,不禁牵动了我的思绪。笛声低沉而惆怅,却又有一种高于尘世放浪形骸的不羁之感。
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萧瑟的秋季,百木凋零,一处幽静的溪流旁,一个蓝衣少年立在一颗百年老槐树下,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天空。那片澄澈蔚蓝的天际漂浮着几朵淡淡的浮云,槐树上残留的几片叶子被风吹落,缓缓落入潺潺的溪流之中,鱼儿躲在那几片叶子下面,懒懒的晃动着身体。整个世界万籁俱静悄无声息,静谧的连他的呼吸都消失了一般。
突然,天色大变,乌云密布日月无光,一阵电闪雷鸣之后竟下起了倾盆大雨,打落了树上所有的枯叶,鱼儿似受惊一般急急的沉入水底,转眼就没了身影。原地,只留下蓝衣少年,他静静的闭上眼睛,抬起头任雨水肆意的打在脸颊上,整个世界都昏暗一片,正如他的心情,这场雨可以洗净他的灵魂,驱赶所有的悲伤吗?
如此凄美的笛音,听者心里都像被凉水泼过一般,揪心的寒。好奇心让我走了出去,原来吹笛之人是叶枫,也对,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我,碧云还有家福了,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