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就这样死去吗?你甘心吗?”
有清亮的女声自她的头顶响起,她恍然抬头,一个穿着粉色宫衣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她的脸是陌生的,她并不认识她。
“你是谁?”
“奴婢叫蝶衣。是圣子派奴婢来保护姑娘的。”女子低首看向浴桶中的女子,眸光清冷,“李如情这样待你,姑娘难道不想报仇吗?”
“报仇?我拿什么和她斗?”白雪怜自嘲的笑了一下,而后抬首看向面前的女子,笑道:“你们圣影宫的人就是这样的窝里反吗?”
“姑娘不必管那么多,奴婢只是问你,你信任圣子吗?”
“你又拿什么让我信任你是圣子的人?”
“现如今在这宫中你能信任的人又有几个?姑娘敢冒这样的险来信任奴婢吗?”
白雪怜轻声一笑,“要我信任于你也可以,先得让我见到圣子。”
蝶衣沉默了良久,而后道:“今夜子时,圣子自会前来与你相见。”
是夜。
有绵绵的细雨自空中落下。
白雪怜静坐在地板上,就算凉气侵入了她的身体内,她也丝毫没有移动身子的意思。白雪怜抱紧双膝,将脑袋深深的埋在膝间,只觉得浓浓的悲哀充斥着她的整颗心脏,但是她却难过的再也流不下一滴眼泪。突然肩上一暖,有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头顶的瞬间,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叹息在她的头顶响起。白雪怜惊愣,很快的抬起头来,待看到静静站在她身边的男子时,她禁不住红了眼眶。
“哥哥……”
仅一声之后,白雪怜又突然禁了声。她看着男子身着鲜红的长袍,头发如黑檀般光亮柔滑,脸庞坚毅完美,却又透着一股阴柔的美感。她看着他,微微张着嘴巴,愣住。
他不是她的哥哥,他是谁?为何会与她的哥哥如此相似?
“小雪怜,不记得我了吗?”男子露出一个阴柔蛊惑的笑容,撩起长袍坐在了女子的身旁,“才一别四个月而已,你就将我忘了?”
“我,不认识你……”
“想林希哲了吗?如果你想去见他,我可以再次带你去见他,只要你愿意……”
白雪怜看着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笨丫头!”男子抬手轻敲了一下白雪怜的头顶,邪魅的笑容溢满嘴角,“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认不出我吗?”
“小雪?”白雪怜嗫嚅着,好半天才吐出这两个字,“可是,怎么会?你怎么会是他?”
“笨雪怜,为什么我不能是小雪呢?”他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白雪怜霍然起身,又再次震惊的说不出话。他怎么会是小雪?小雪还只是个小孩子啊!他……
男子轻笑着站起身,笑容妖娆。
“是你的血液救了我啊!”
“血液?”她不明白。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中了一种诅咒,血莲花的诅咒。中了血莲花的诅咒后,他将拥有不老不死的身体,永生永世的活着。他们不得与普通人亲近,因为他们的血液是致命的毒药,一旦沾上,便会死相凄惨,所以他们只能孤独的活着,永生永世!”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道:“而解除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爱人的鲜血,只有两个相互爱着的人才能解除这样的诅咒。可我们并不相爱,而我的诅咒却被你解除了,你说这奇不奇怪?”
男子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戏谑的看着她咬紧下唇,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又最终闭口不言。看着她的模样,男子突然哈哈笑出了声。
“笨蛋!我逗你玩呢!你那么的爱你的哥哥,又怎么会轻易爱上别人呢!你这小脑袋瓜可真简单,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小雪,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白雪怜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出声。
“你的血液啊!”他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
“可是……”
“笨雪怜!任何一个不怕我血液的人都能够将我的诅咒解除的!”
白雪怜听完他的话,轻舒了口气。
“雪怜,你想离开皇宫吗?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离开……”
白雪怜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男子静默站立,他看着女子轻然浅笑的面容,而后笑容溢满唇角。
“蝶衣会好好照顾你。”他看着女子,很久很久,而后转身离开时,他再次说道:“明日辰时御花园……”
第二日,白雪怜借着赏花的名义带着近身的几个丫鬟们行至御花园。御花园的花开的依旧旺盛。白雪怜轻碰了碰一朵月季花上的水珠,只片刻,水珠便粘附到了她的手上,引得她不住的“咯咯”笑出了声,就如孩童般,天真无邪。今日的她依旧穿着一身素色衣裙,粉黛未施,明艳的脸上活泼动人的景象,是那些奴才们从不曾见过的。
他们都因着这样的笑容,失了心神。就连贵妃娘娘近了身,他们也忘记了行礼。
李如情款款而来,远远的便看到了这样的情景,恼得胸口也在上下不停的起伏着。
这林惜怜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来到白雪怜的身边。
“帝妻娘娘好兴致啊!”
白雪怜一惊,手指不慎被月季花的刺刺伤了手,她“呀”的一声,连忙收回了手。待转了头,见是娇弱动人的情贵妃,便笑着道:“原来是贵妃娘娘啊!娘娘也是好兴致啊,这一大早的就来赏花吗?”
李如情摆了摆手,让底下的奴才们起了身,轻笑着指向白雪怜身边开的甚是娇美的月季花,道,“帝妻娘娘,看这花开的多好,要是戴在帝妻娘娘的头上,定会倾动全国呢!”
说着便要伸手将花摘下,白雪怜笑着覆在她的手指上,用力捏紧她握着花枝的手指,不动声色的道,“娘娘说笑了,这花哪配戴在我的头上,娘娘娇弱可人的,这花可真真配娘娘您呐!”
白雪怜看着她微变的脸色,就着她的手指,将花摘下,微微松了手之后,花却是被她扔在了地上。
“哎呀!真是抱歉呐,都怪本宫这笨手,好好的一朵花被摔成这样了!”
“这花满园都是的,摔坏了一两朵,有什么可惜的呢!来,对,就是你,帮贵妃娘娘再摘一朵!”
“是,娘娘。”
自道路一旁走出一个宫婢,低眉敛目的来到另一朵月季花旁,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将月季花轻轻的折下。而后恭敬地低垂下眉眼,细声询问道:“娘娘?”
“既是帝妻的一番心意,你就为本宫戴上吧。”
宫婢抬首,小心的将花枝上的刺除尽,而后将花插入她的鬓角,可能是太过紧张,宫婢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正要插进去时,却不防一根未除掉的刺扎到了她的头皮,听到李如情的痛呼声,宫婢手下一个慌乱,拔出花时却不小心划伤了她的耳朵,一道血印顷刻印上她的耳廓以及右半边的脸颊上。
“狗奴才!你不想活了吗!?”
李如情一个恼怒将她推倒在地,不巧的是,她正好倒在长满棘刺的月季花丛中,压弯了月季花的枝干。
“啊,贵妃娘娘,您干什么!”白雪怜惊呼。
“你没看到吗,这个狗奴才竟然敢划伤本宫,本宫看她是活腻了!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顺便将她那只笨手给本宫剁了!”
“只是小伤口罢了,娘娘回去上点药不就好了,何必跟一个奴才计较!”白雪怜蹲伏下身子扶住宫婢,宫婢苍白着脸,身上太过疼痛,但是她却不敢啜泣出声。
“既然是奴才,服侍主子时就该全心全意的,出不得半点差错!像她这般粗心大意的,不给她一点教训,本宫看她是长不了记性!”
李如情怒喝,吩咐旁边的婢女们去动手,可是没一个婢女敢动,帝妻娘娘就护在那个婢女的面前,她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手啊!况且她们只是个奴婢,就连梅妃因为不慎让帝妻娘娘落了水,也被皇上狠狠地责罚了一顿,更何况她们这些小小的宫婢呢!
李如情冷笑一声,对着白雪怜道:“怎么,你要护着这个贱婢不成!?”
“她虽是犯了错,可是也不至让娘娘这样对待她啊!罚她不准吃饭,或是洗一个晚上的衣服,也不无不可?”
“伤了本宫想要就这么轻松的受到惩罚,简直是异想天开!本宫不杀了她,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恩赐了!”
说着就要举起手向着宫婢打去,情急之下白雪怜抓住她的手,却被她一下挥倒在地。
“住手!”
一声怒斥传来,李如情生生止住了掌风。白雪怜跌坐在地上,突然低泣出声。这时太阳已经高升,上官凌枫早已下了早朝,此刻正携着小腹已经高高隆起的林夕诺闲逛着御花园,如今看到这情景,不禁大喝出声。匆匆走上前将白雪怜扶起,白雪怜靠在他的怀中,哭的更是厉害。上官凌枫大怒,朝着李如情道:
“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是,皇上——”
“皇上……”白雪怜卧在上官凌枫的怀中,弱弱的唤了一声之后,又开始不住的抽泣起来。
“惜怜,怎么回事?”他低柔的询问着怀中的女子,心脏也随着她的哭泣而渐次抽紧。
可是白雪怜只是哭,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上官凌枫抬首看向一干奴才们,厉声问道。
白雪怜身边的侍女颤抖着终是将刚刚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完,上官凌枫的眼神越发的幽深起来。他冷冷的扫向面色惨白的李如情,冷声道:
“朕宠着你,是不是就助长了你嚣张跋扈的气焰了!从今日起,贵妃就待在雪华宫抄写经书,静思己过吧!”他起身,将白雪怜抱在臂弯中,一一扫过众人,而后厉声道:“不管帝妻有没有被册封,从今日起,谁敢再动朕的帝妻,朕定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还有,从今往后,不管帝妻说什么,你们都要惟命是从,包括皇后在内!”
丢下这些话,上官凌枫正欲抬步离开,白雪怜扯了扯他的衣襟,弱声道:“皇上,她受伤了……”
白雪怜伸手指向月季花丛下,疼的冷汗直冒的宫婢。上官凌枫会意,吩咐道:“将她带回怜月殿,把李御医请来替她诊治!”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在这宫中谁人不知李御医,他可是皇上的专属御医,医术了得!看来这帝妻的地位果真不可小觑,皇上为了她,竟将李御医派去诊治一个婢女!众人诚惶诚恐,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谁也不敢再随意招惹这位帝妻娘娘了!
林夕诺静立原地,看着上官凌枫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子里翻涌而出的情绪无人看懂。
李如情恨得银牙直咬,而后抬眼看到林夕诺站立的方向,微一勾唇角,莲步轻移来到林夕诺的身侧。
“皇后娘娘,您看,您的姐姐可才刚入宫没多久,就这般的不把您放在眼里。唉,这宫中的人都道你们是姐妹情深,依臣妾看呐,她恐怕是想把您像只蚂蚁一样放在脚底下踩呢!”
说完,她优雅的转身,轻笑着款款离去。林夕诺看着她的背影,微勾唇角,嘲意尽显。
待进得怜月殿,白雪怜挣扎着从上官凌枫的怀中跳下,而后退离他数步,抬起头,笑容轻巧。
“不知民女做的可让皇上满意?”
上官凌枫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白雪怜的笑容依旧,她将右臂伸向门外,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后轻声道:
“皇上,今天的戏已经演完了,皇上可以离开了!还有,你让诺儿做的事,我会替她完成!门就在那里,民女可就不送了。”
上官凌枫没有动,依旧站立不动。
白雪怜见他如此,便收回手,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轻轻笑着哼起了小曲。
“你心情很好?”最终,上官凌枫看着她,开了口。
“既然是能够让李如情恼恨的事,我为什么要心情不好呢?”
上官凌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我会为你找到解药。”
白雪怜怔住,站直身子看向上官凌枫。
“我会为你找到血情针的解药。”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怜月殿。快要走到门栏前时,他又突然止住脚步,低声道:“边关传来消息,双方已经开始休战,两个月后,林将军便会回朝复命,顺便拜祭你的父亲,那日,朕会让你以帝妻的身份同他见面,但是,你是朕的帝妻,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等到上官凌枫走了很久之后,白雪怜也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皇上果真是疼你的紧,往后你想要怎样折磨李如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白雪怜抬首,看着面前的粉衣宫婢,淡淡一笑,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无碍,那小小的棘刺丛岂能轻易扎伤我。”
“那就好。”白雪怜低首,心底的悲哀渐次上涌,她喃喃的轻语道:“蝶衣,哥哥要是看到身为帝妻的我,他又该作何感想呢?”
“他会谅解你。他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