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到了她和她的哥哥在枫叶林中看枫叶飘零,她在林中为他起舞,白色棉衣裙的她,红得似火的枫叶,相互辉映,美得似真似幻。火红的枫叶纷纷从枝头零落,风过,枫叶翻滚舞动,白衣女子风中翩舞,没有音乐,没有伴舞,没有人山人海的观众……什么也没有。但是,有他,有她最爱的他……
她看到他穿着她最爱的白衬衣伫立枫叶林中,微勾唇角,笑容温柔。风簌簌吹动,他的白衣也簌簌飘动,一片叶落,他嘴角的弧度越盛越大,如阳光般盛开了一地的温暖灿烂。女子的笑声轻巧,在这寂静的枫林中肆无忌惮地盛放……
画面依旧继续,她还是在跳舞,然而她穿着的却是林夕月的红衣,如火一般怒放的红衣!她在一个宽敞的朝堂上跳着那支舞,四周坐满了一群群身穿朝服的官员,他们在看着她跳舞,眼中充满了惊艳,瞪大的双目中仿佛有泪光在闪烁。可是她的眼中却没有他们,她的眼中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她望着他,眼中布满了绝望。然而男子却并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的饮酒,仿佛什么也未曾发觉……
女子红衣飘动,黑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个旋身,一个劈腿,一个抬腿……仿佛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朝堂宽敞明亮,但女子的心却充满了黑色的绝望。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实际上她真的是在期待着什么,她期待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能够看她,哪怕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啊……可是,他没有看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女子依旧在舞着,仿若在用她的整个生命在舞着,她舞得泪水流泻满面;她舞得心也冰冷一片;她舞得脚尖钻心的痛;她舞得眼中也渐次出现冰冷的绝望;她舞得连天地都为之震憾……
红衣舞动,烛光摇曳,女子一身红衣妖娆绝世,带着那最深的爱意与最冰冷的绝望舞出了奇迹……
她又穿上了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那有着一圈边角的帽子。她拉着依旧是一身白衬衣的少年,笑容如花般绽放。在这夏秋交替之季,鲜艳娇嫩的莲花也已凋谢,残瓣连着莲蓬,莲叶也渐显枯黄,歪歪斜斜的倒落了一池的荒凉。
他瞧着她,疑惑满面。她却回以他俏皮一笑,将他拉至池子旁坐下,一本正经道:“夏季快要结束了,那就意味着这些美丽的生命就要离开,可是人们都只愿意看到它们美丽时的样子,却都不愿意看到它们迟暮的样子,它们来时都带着喜悦与期待的心情,难道离开了要带着遗憾和失望的心情吗?我们不能让它们孤单的离开,有我们陪着它们的话,它们也许就不会难过了啊!哥哥,我们一直陪着它们,直到它们完全凋谢,你说好不好?”
少年望着她,眼中的温柔渐次浓厚,眼中的笑意将散落的阳光撕裂,于是整个世界中仿佛都弥漫着他如朝阳般被挥洒的笑容……
可是,她又穿上了那件红衣,红衣妖娆如罂粟,盛开了大片大片妖娆的绝望。女子红衣黑发,眸中的黑色绝望如藤蔓般疯狂的滋长。竹林翠绿如初,纷扬着从树上掉落,微微泛黄的叶尖,写满了世间的沧桑轮回。
多年前小小的人儿,如今已长大成人。
曾经诉说着沧海桑田的小小孩童,如今却是冷眼相对。
曾经的曾经,真的太过遥远……
风吹卷起散落一地的竹叶,放肆的在空中舞动,那怒放的罂粟大片大片的盛开在竹林中,女子看着背对着她的男子,声音冰冷绝望,那盛开的大片大片罂粟,一瓣一瓣的落,于是一地的翠绿竹叶被妖娆的红色花瓣渐次覆盖,最终再见不到丝毫踪迹。
“上官凌枫,我会为你去跳这一支舞,我会为你赢得这次的和谈!但从此以后我林夕月与你再无任何瓜葛!我做的任何事你也休要插手!明日之后,这支霓裳舞便是一支——废舞!我林夕月再不会舞!”
……
……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白雪怜把手拢成喇叭状,不停地唤着白衣少年。
“好了,雪怜,我听到了,哥哥耳朵还没有聋呢!你要喊多少遍啦!”白宇祁无奈地笑看着白雪怜,满眼宠溺。
“不够不够,喊一辈子都不够呢!哥哥,哥哥,哥哥……呵呵……”
……
女子红衣翻飞,笑容妖娆倾城。她唤他:“凌枫哥哥,凌枫哥哥,凌枫哥哥……”
……
……
女子突然从梦中惊醒,额头汗珠密布,一滴清泪滑过,染湿了大片的枕巾。许久,她的眸光一凝,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猛得坐起身,掀起被子,赤脚跑下了床,仅着着中衣便奔出了门外。
门外一个小丫鬟端着水盆正迎面走过来,不料却被白雪怜撞翻在地。“哐当”一声,一盆的水洒落满地。
“大小姐,大小姐你——”
“哥哥呢?你看到我哥哥了吗?你看到他了吗?”那丫鬟慌乱得正欲跪地,却被白雪怜一把拉住,惊慌地四肢也在打颤。
“我问你哥哥呢?我哥哥在哪?快点告诉我!”
“少,少爷在桃、桃园会……”
丫鬟话还没有说完,白雪怜便丢下她向着桃园跑去。
“小姐,小姐,你去哪?怎么衣服、鞋也没有穿?小姐——”水儿刚刚回府就见到这仗势,吓得捂住嘴巴,不觉惊呼起来。
“咦?姐姐,姐姐……”林夕诺刚踏入澜月阁白雪怜便一阵风似的从她的身边刮过,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便已没了踪影。
白雪怜一路疾奔,根本就不顾脚下的路难走与否,那尖凸凸的石子,她也丝毫没有留意到,一脚踏上,钻心的疼痛蔓延而上,在抬起脚的瞬间,鲜血便肆意横流,染湿了地上的石子路。她微顿几秒,复又抬脚向前跑去,生生将脚上的疼痛咽了下去。
桃园的景色依旧如此迷人,虽是少了那盛放的桃花,却依旧有着那四季常绿的松木驻地而立,石桌石凳摆放于桃林之间,几株桂花树正是盛放之际,甜淡香味飘散而出,倒也让人心情怡然。
石桌旁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白衣胜雪,笑容温淡儒雅;一个锦衣华服,不苟言笑,冷戾异常。他们在说着什么,白衣男子微微颔首,唇边的笑容始终淡然遥远,举手投足间充满着将军的凌然霸气,却也不失才子的温淡儒雅。
他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熟悉,眉宇间仿佛点缀着天地,连阳光也滞留不前。女子的心怦然跳动,眼眶中水汽氤氲,莫名的激动在胸腔流动,她突然喊道:
“哥哥……”
风吹枝叶摇动,桂花的甜香也被吹得很远很远。四散萦绕的花香中,她又喊道:
“哥哥……”
枯叶纷落而下,花香盈满空气,画面仿佛被定格,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像放电影一样,男子的白衣在风中翻飞,如墨的黑发舞动轻扬,他慢慢的转过头,唇角的笑容未及收敛,一抹愕然却已呈现眼底。
女子黑发舞动,望着男子眸中惊喜连连。风吹过,她的笑容如花般渐次绽放在脸上,堪比天山雪莲醉了人心。她再次喊道:
“哥哥,哥哥……”
“月儿!”林希哲惊愕,他的妹妹何时会如此失态?但随之,一抹疼惜呈现眼底,“怎么穿这么少?连鞋也没有穿?”
“醒来,你不在……怕这又是一场梦幻,醒来又是我一个人。”她眸光清涟,阳光洒落,被她的眼眸割裂成无数的碎块,闪动着细碎的光芒。
林希哲起身,心底却泛起那细微的疼惜。他伸手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仔细地为她披上,嘴角微扬,眉眼处堆满那不知名的心疼。他轻抚她的发顶,轻声道:“傻丫头。”
白雪怜抬眼望向眼前俊美如画的男子,唇角微弯,笑容甜美:“哥哥还在,真好。”
风儿静静地吹,女子瞅着男子,眼眸亮如星光。细碎的光斑交错移动,男子怔愣原地,耳边仿佛回放起昨日的话语,飘渺如梦幻。
……
“……哥哥,我是雪怜,是你一直疼惜爱护的雪怜啊。你说过要一辈子怜惜的雪,一辈子爱护的雪,所以你为我取名为雪怜,你忘了吗?怎么可以忘记呢?怎么可以?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枫树海;你说过要给我全世界最好的东西;你说过,你要娶我……”
……
“哥哥,不管你是不是白宇祁,请你,对姐姐好……”
……
林希哲怔愣原地,脑海中的月儿与现在的月儿,真的大相庭径。难道三年的时间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的这么彻底吗?
“月儿,你的脚受伤了?”冰冷的话语将他们之间的对视打断,也将林希哲的深思打断。
经他这么一提醒,自从见到林希哲后被忽视的疼痛,如今也愈发的痛了起来。她转头正欲向锦衣华服的上官凌枫行礼,却怎料,脚心一阵钻心的疼痛,重心不稳的便向后倒了去。
在快倒地之时,她的腰肢上一紧,已被林希哲半搂在怀中,他温热的体温传至她的身上,让她忽视的凉气齐涌而上,她微一颤栗,更是往他的怀中钻去。许是感到她的颤栗,他放置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搂得也是愈发的紧了。他突的将她腾空抱起,她脚底的伤口便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淌出的血液,鲜红的刺目。
上官凌枫瞳孔微紧了紧,看着她脚心的伤口,又看了看一地的血印,眸底一闪即过的心疼,无人看见。
“凌枫,月儿有伤在身,恕我不能多陪,就先行告退了。关于昨日晚宴我与月儿未能赴宴之事,还望表弟代我们向姨母说声抱歉。请她老人家不要太过担心,改日我们定会进宫赔罪。”
林希哲向着上官凌枫微一颔首,抱着白雪怜扬长而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希哲轻抬起她的脚,细细地将水儿拿来的药膏往她脚上抹。药膏清新凉爽,却还是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忍一忍,这药膏是上好的白玉露,药效极佳,涂上之后,不会留下疤痕的。”
“呵呵……姐姐,你还真是因祸得福,哥哥可亲自帮你抹药膏呢!”林夕诺笑着说道,满脸俏皮,“姐姐,我可从来没发现你的长跑这么厉害,都能创吉尼斯记录了!”
“喂,诺儿!”白雪怜气急败坏地叫道,差点就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林希哲轻弯嘴角,眉宇间仿佛点缀了万道光芒。他拉开纱布轻轻地将它们缠在她的脚上,一圈一圈地缠尽了她的甜蜜,也缠尽了他的心疼。
“小姐,什么是记什么啊?”绿珠眨巴着眼睛奇怪地问道。
“什么东西嘛!是吉、尼、斯、记、录!不过这玩意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的,改日再跟你慢慢解释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