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三年了,爹虽在边疆平定战乱,可是这边的消息我还是听到了很多。”他叹了口气,眼底饱含了蚀骨沧桑。林希哲站立一边,白衣在风中轻动,眉目间哀愁一片。
“……”白雪怜低垂眼眸,没有言语。
“月儿,爹知道你的难过,你的无奈,三年前的那场和初雪国的和谈,为父也有耳闻。爹知道你一直都喜欢着凌枫——”
“爹!”白雪怜抬起头,将林振天的话打断,唇角轻弯,笑容倾国倾城,“我怎么会喜欢表哥呢!他有那么多的女人,我要是成为他其中的一个女人,那我岂不难过死啊!”
“月儿……”林振天抬手轻抚她的头发,满脸忧愁。
“爹爹,如若要嫁,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一生一代一双人……他若不离,我定不弃!”白雪怜抬首看向林希哲,唇角弯弯,眉眼处盈满柔情。
风动,男子眉眼绷紧,脸上的温润之色凝固在了唇边。她眉眼处的满满柔情,让他的心也惊得颤抖。
……
“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的话,就算穿越了时空,彼此相忘,那么,这样的爱情也还是会继续的,对吗?”
“如果被自己最深爱的人忘记,而那个人却离她很近很近,却不再认识她……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
“哥哥,如果……我说我不是林夕月,你信吗?”
……
“哥哥,如果我不是林夕月——”
……
白雪怜早已转了眸子,没有再看他,他却依旧在看着她,眉目却已疏松,心中却杂乱无章。
“月儿,这样的想法固然很好,当初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想要同你娘厮守一生,此生只你娘亲不再有其他女人,可是啊,我终究是负了你的娘亲,让你的娘亲含恨而终。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啊!”
“既然已经负了一个女人,就不要再负了另一个全心爱着你的女人……”白雪怜看向另一边的水湘云,眉目忧愁,“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啊!”
林振天怔愣,这是他的月儿吗?他的女儿从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啊!他的月儿是长大了吗?还是这三年来他错过了太多……
“月儿,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啊!一生一代一双人……也许我们只能当作幻想吧。月儿,你知道这夏安国的治国之道最基础的是什么吗?”
“孝吗?”
林振天点点头,眼底泛着慈爱的心疼,“是孝没错!对自己的亲人都不孝顺,又如何谈什么保家卫国呢!”
“爹,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白雪怜眉眼轻跳,不好的预感蔓延整个胸腔。
“太后已经逼着皇上颁下圣旨,要立你为后。”林希哲的声音仿若一记炸雷,“轰”的一声在她的耳边炸响。
“什么!”她腾地坐起了身,瞳孔瞪大,“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压根就不爱林夕月,把我送进了宫中,等同于送进了火海啊!爹爹,你拒绝了太后是不是?你拒绝了她是不是?”
“月儿!爹只是个臣子啊!”
“月儿,你不要这样,爹已经尽力了,无奈太后执意如此,爹也是无可奈何啊!”林希哲上前,轻拉起白雪怜的手,却被她一把挥掉。
“无可奈何?哈哈,一句无可奈何便把我今后的命运给定下了!就这样定下了!我是人,不是你们指尖的玩物!就算林夕月还爱着皇上,她也断然不会进宫!”
“月儿,你不要激动,皇上并没有答应太后。并且皇上……”
“皇上如何?哥哥你这么希望我嫁给皇上吗?你这么希望我成为他众多佳丽中的一个吗?你就这么希望——看到我难过吗?”
“月儿……”他喉头滚动,艰难的吐不出一个字。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不是林夕月,不是!我不是她!我不要让你们来摆布我的命运!不要!”她突然转过脸来,牢牢地盯住林希哲,“哥哥,你为什么不懂?为什么要忘记?为什么?”
白雪怜跑下软塌,好似完全忘记了脚上的疼痛,眼泪跌落眼眶,鲜血渗透纱布,留下了一地的血印。
“小姐!”水儿一见这情形,立马追了出去。
“月儿……”
“哲儿,让她静一静吧,有水儿陪着她呢……”
林希哲白衣静立,止住脚步,他说的那些话让她难过了吗?
风过,他雪白的衣衫轻轻飘动,仿佛漾了很远很远,远得像她那绵延不绝的忧伤……
白雪怜只是一路的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她只知道她的难过太过汹涌,在她的胸腔肆意翻滚,压得她难以透气。她一个踉跄,跌躺在了地上,脚心也在一抽一抽的痛着。眼泪一滴滴的掉落,跌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朵谁也无法懂得的寂寞。
“白雪怜!”
女子惊愣,这个名字这么地熟悉,有多久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呢?她抬头,目光定格在粉衫女子的身上,她绝世的容颜盛开在这一片寂静的莲花池畔,美得令人窒息。
“水儿,你……”
“你很奇怪我会知道你的名字,是不是?”水儿上前扶起她,残落的莲香仿佛还在鼻息萦绕,“小姐早已托梦告诉了我一切,起初我不信,可是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你不是小姐。哪怕你同小姐长的一摸一样。”
“……”
“小姐让我帮助你,帮助皇上,她说这是她的愿望。可是,如今就这小小的挫折,就让你如此,你如何能完成小姐未完成的心愿,你又如何能得到你最终的幸福?你找到了你的哥哥,却忘了小姐嘱咐的一切,你以为你找到了你的哥哥,你便能同他厮守一生吗?不能!这是夏安国,不是你们那个众生平等的时代!这里,不允许说‘不’,你懂不懂?”
“我不是林夕月,我不是她啊!我想走,我想离开这里的,我不想呆在这——”
“白雪怜,你可以一走了之,你可以不顾我们将军府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但是,你舍得让少爷为了你枉死吗?你舍得把你辛苦追寻来的理想丢弃掉吗?你舍得一人独活在这世上,受尽良心的谴责吗?这些,你都舍得吗?……”
白雪怜垂下双眸,眼睫眨动间,一滴泪滑落,跌落到地上,碎裂成无数块。
“白雪怜,我知道,你舍不得。既然这样为何不坦然面对呢?这条路不通,我们可以寻找其他的路啊,你要相信,我们会斗赢命运的!”
你要相信,我们会斗赢命运的!
“会吗?”白雪怜抬眸,怔怔地看向水儿,在她坚定的眸子中,她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可是,为什么哥哥要把我推向别人呢?难道他真的一点点关于我的记忆都没有了吗?他一点点都不在乎我吗?”
“雪怜,这只是一个开始,没有人能在开始就得到那么多的完美,我们需要的只是耐心。既然不再记得,那就——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突然的笑了,挂着泪珠的眉眼像一弯新月,散发出那最皎洁的光芒。
“嗯!”
既然不再记得,那就重新开始!
那就——重新开始!
“雪怜,我会保护你!”水儿嘴角一弯,笑容倾城。
……
“雪怜?哥哥为什么要把我起名叫雪怜呢?”小小的雪怜仰起脑袋,疑惑地问向十岁的小男孩。
“因为,哥哥第一次见到雪怜时就是在下雪天啊,那时候的你,孤单一人在雪中瑟瑟发抖,穿着一身洁白的棉布裙,那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啊?那跟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呢?”小小的雪怜皱起鼻子,好奇地瞧着小小的男孩。
“因为雪很可怜啊,没人疼没人爱,就算消失了也没人在意。所以啊,我为你取名叫雪怜,就是要怜惜雪,疼爱雪,我不要再让你独自一人在风雪中瑟瑟发抖,不管你难过了、伤心了,还是怎么了,都会有一个人在疼惜着你的,有了哥哥,雪怜永远都不会再是孤单一人了!”
……
……
夜晚的天空很美,星星满布在那漆黑的天然屏幕上,肆无忌惮地发光发亮,尽情的释放它们的美丽。它们是那么的随心所欲,没有任何的牵绊,那样的它们真的令人羡慕啊!
白衣女子坐在院落中,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脚上的伤口又再次裂开,那钻心的疼痛阵阵传来,她却将它们统统忽视掉了,一丝一毫的疼痛她好似都不再能感觉得到。
“为什么不换纱布?”
林希哲的声音的从她的身后传来,飘渺的像梦幻般不真实。白雪怜没有回头,嘴唇微动,久未开口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哥哥,为什么想要我嫁给皇上呢?”
林希哲来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脚,将那被血浸湿的纱布慢慢解开。
“你的心一直在皇上那儿——”
“哥哥又怎么断定我还是以前那个林夕月,那个一心一意深爱着上官凌枫的林夕月呢?”白雪怜垂眸,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汇聚。
林希哲抬首,眸光闪动间,点点温柔从眸底渗漏,像星星的光芒般,散落了满目的光辉。也洒在了女子的眼眸中,使得女子眼眸中被割碎的光斑愈加的细碎凌乱。
“也许,这三年来,很多事是我错过了。并且皇宫本就不该是你去的地方。”
白雪怜眼眸闪动,眼睫轻颤间一滴泪落下,她突然抱住林希哲,呜咽着哭出了声。
树影摇动,枯叶在夜色中簌簌下落,粉色衣衫的少女站立夜色之下,衣襟随风微抚,她眼睫轻颤,浓密黑亮的睫毛下,隐藏着那谁也不懂的心事。只听到她喃喃地道:
“姐姐,在那个世界你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