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李如情的口气,这个圣母可能是一个大人物。”林夕诺若有所思道。
白雪怜轻抚宽敞的长袖边,轻薄的纱丝从指间有意无意的划过,甚是清滑柔腻。良久,白雪怜抬首,瞧着院落凋零而下的枯黄落叶,轻然启声,话语轻不可闻:“林夕月,为了他,你这场漩涡卷得真的太深……”
“什么?姐姐,你说什么?”林夕诺望着她,目露疑惑。
黑夜如帷幕般瞬间拉下,点点晶莹点缀其中,寒风袭来,凉意瞬息入室,吹得人肌肤沁凉,硬生生得让人打了一个寒战。
“收拾收拾,明日我们就回府,在这宫中我们毕竟也已打扰数日,也该回府看看你的娘亲,我的二娘……”
秋风和鸣,暗光交移,天气乍暖还寒,一排大雁鸣叫飞过,划过的痕迹,无影亦无形。
白雪怜于第二日清晨与林夕诺共同前往清慈宫向太后辞别。
太后早已起身,此时颇为娴雅的斜倚在凤榻之上,轻闭狭长凤眸,额前的凤冠流苏来回晃动,看来甚是雅致悠闲。
“娘娘,两位姑娘已候于殿门外,看样子是来辞别的。”何姑姑躬身立于榻前,向着微闭凤眸的太后细声说道。
何姑姑说完之后,太后依旧闭着眼睛,缄默许久,却是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太后娘娘,已是卯时时分。”
“看时辰,皇儿也该来了……”太后缓缓睁开凤眸,看向外殿,嘴角轻巧地弯起一个弧度。
“让她们进来吧。”
“是,太后娘娘。”
待得白雪怜和林夕诺进入外殿时,太后早已高坐于凤椅之上。
“姨母,月儿给您请安。”
“姨母,诺儿给您请安。”
一进得室内,白雪怜与林夕诺双双跪下齐声跪拜。
太后慈声婉笑,眉宇间但见一片柔和之色,“都起吧。过来坐下吧。”
语毕,但见两个宫婢端来椅子置于太后的两边下首之位。
“今日怎这么早来请安?往日不都是与皇上错开而来吗?今日就不怕与他撞上?”本是玩笑话语,但在白雪怜听来却是有着另一番深意。
白雪怜伸手轻抚发鬓的乱发,将之拨于耳后,望向太后,轻勾起柔嫩朱唇,笑容淡定从容,“月儿并未有心想要躲表哥的意思。只是碍于先前月儿的一些不当作为,怕与表哥见着都心生尴尬,也实在害怕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心衬着,还是不见为好。”
待听得她那句“不必要的麻烦”时,太后的眉头轻蹙,心下已是了然。
“那情姑娘哀家见着也甚是心烦,少招惹她也是好事。”说着这句话时,太后的眼光有意无意的扫向林夕诺。林夕诺一接触到太后的目光,连忙正襟危坐,再不敢漫不经心的随意张望了。
太后收回目光,转向白雪怜,精致厚重的妆容下,一双眸子静静地闪动着光泽。
“那月儿今日……”
白雪怜轻然浅笑,眉宇间一片温柔之色盈蔓开来:
“月儿今日是来向姨母辞别的。月儿在这宫中已住了数日,也是该回将军府了。”
太后听完她的话,沉吟了片刻,才启声说道,“也好,府中也是要有人在的,以防哪日府中被人掀了个底朝天,可就真的是悔之晚矣。”太后精深的眸子紧紧地锁住林夕诺,像是要将她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林夕诺瞧着太后似笑非笑的眉眼,一阵苦笑:又不关她的事,怎么总是将目光投向她?好似她就是那个在背后操纵的大奸大恶之人!她这个娘亲到底做了什么事啊,要她这个冒牌女儿在这儿替她受罪。
正在这时,忽闻殿外有人高呼:
“皇上驾到!”
白雪怜立刻站起身,拉起林夕诺,正欲说什么,一声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母后安好。”
无奈,白雪怜只好拉着林夕诺转身,向着身后英俊伟岸的男子盈盈拜倒,“参见皇上!”
上官凌枫低眸看向两人,垂下的眸子轻轻的闪动着,眼里复杂的光芒让人看着不慎分明。良久,他移开眸子不再看她们,淡漠的开口道:“起吧。”
太后只是高坐于凤椅上,看着眼前几人细微的动作,眉眼处早已噙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皇儿,今日你亲送她们姐妹出宫吧。哀家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上官凌枫沉吟了半饷,终究沉声说道:“是,母后。儿臣告退。”
“皇上,月儿的车辇已到,皇上不必再行相送。”
白雪怜转身向上官凌枫行了一个礼,正欲离去,忽听男子唤她的声音,嗓音温软柔绵:
“月儿……”
白雪怜抬眸,目露疑惑。瞧着他的深邃黑眸,定定的站在原地,耐心的听他将话说完。
此时太阳已渐渐高升,带着点温暖光芒从天际洒落。男子逆光而站,坚毅的轮廓在日光下光芒四射,明晃晃的刺着人眼。
白雪怜轻眯起眼睛,等了许久,也未见他再说下去。他只是牢牢的锁住眼前的白衣少女,眸底有异样的光芒划过。眼睫扇动间,像有万千话语要脱口而出,却终究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林夕诺瞧着眼前的诡异气氛,讪讪地开口道:“那个……你们先聊着。姐姐,我们到马车上等你。”
林夕诺一手拉着绿珠,一手拉着水儿,逃也似地奔上了马车。一阵风过,桂花的香气飘散而来,甜甜的香气立刻四散萦绕。
上官凌枫转首凝视着林夕诺离去的背影,抬首的瞬间,眸底的异样光芒终究被隐去。他低声开口,声音依旧如先前一般绵柔,不复平时的冷戾:
“边疆战事现已平定,老将军与少将军也已班师回朝,不日,便会抵达京都。到那日的洗尘宴上,你也一同前来吧。”
白雪怜略微怔愣,随即了然轻笑。
许是那日亭廊上唤了“哥哥”一声,被他听到,所以才如此说的吧。也许,他对林夕月还是有情的。
白雪怜瞧着负手而立的他,正欲开口,却听得从百步来外传来女子的绵软细唤:
“师兄……”
两人同时转首,看向一女子娇小的小脚,碎步跑来,不一时,便近了上官凌枫的身侧。
“师兄……”女子的声音有着些许的微喘。许是跑得太急,颊边现出两抹淡淡的粉色,衬得本就娇弱柔美的她,更添妩媚。
“情儿,你怎来了?”
上官凌枫上前轻拉女子的手,手掌不轻不重地轻抚她的脊背,为她舒缓絮乱的气息。眉目间,一片温柔宠溺之色。
“情儿听闻夕月姐姐今日要走,故而想来送姐姐一程,没曾想师兄也在这。师兄也是来送姐姐的吗?”
“嗯。母后让朕前来送她们姐妹出宫。”上官凌枫淡淡解释了一句,再开口时,语气止不住的担忧,“你身子还未完全康复,怎又跑出来了?要是再染上风寒可怎生是好?”
“师兄宫中的御医医术甚是精湛,情儿这小毛病经他们一瞧,已是好了大半,再加上这几日的休养,已无大碍,师兄不必太过担忧……”
白雪怜站在原地许久,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神情,面上虽未有丝毫波动,可是心中却是无声感慨:上官凌枫许是真的很爱她吧……
“……夕月姐姐?”
白雪怜正凝神思索,忽闻有人唤她。她抬起清澈水眸,收回游走的思绪,轻扯嘴角,勾起一抹柔色笑意,望向李如情。
“不好意思,情妹妹,方才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姐姐身体不舒服吗?”李如情凝眸细问,表情甚是担忧,“这几日情儿身体有恙,姐姐在宫中的这几日,情儿都未有去探望,姐姐是否是在责怪情儿?”说着,美眸中已蕴出些氤氲水汽。她以帕轻拭眼角,声音柔弱,已然带了些哭腔。
上官凌枫拥紧身侧之人,眸中的心疼深重浓厚。白雪怜心诧,淡眸中已见波动,被她这一哭,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轻握住李如情的双手,低声劝慰道:“妹妹身子有恙,不得来看姐姐也是人之常情,姐姐并未想过要责怪于你。”
“姐姐真的不怪情儿吗?”她眸光轻闪,如小鹿般,惶惶不安地看向白雪怜。
白雪怜轻摇头,笑容温软怡人。下一瞬,白雪怜的眉头轻蹙,她的右手手背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两下,接着又复于平静。
“姐姐,你怎么了?”
白雪怜松下眉头,刚才的那阵刺痛早已消失无踪。她复又温柔浅笑的看向李如情,放下紧握她的双手,轻声开口道:“我没事。只是想到哥哥与爹爹即将从边疆归来,欢喜之下,不免有些焦躁,倒是让妹妹见笑了。”
李如情以袖掩唇,轻声笑然,面上残余的泪珠,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黯泽的光晕。
“姐姐的父兄常年在外,极少在家驻足,姐姐焦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妹妹又怎会笑话姐姐呢!哪像情儿,无父无母的……”说着,竟又要垂泪。
“妹妹还有皇上啊……”
李如情微一怔愣,随即喃喃道:“是啊,我还有皇上呢……”
李如情呢喃轻语,抬首看向眉宇间同样一片温柔之色的上官凌枫,舒心的笑了。这一刻,她的情绪是如此的真实。这一片和睦景色,在他们三人之间真的从未出现过,如今这般,倒也显得颇为真实自然。
见他们二人这般,白雪怜也是会心微笑。
但愿他们都是真心爱着对方……
“皇上,时辰也不早了,月儿也该回去了。”
上官凌枫微微颔首,漆黑的眸子深邃幽远,一眼竟望不到底。白雪怜再次向上官凌风行了一个礼,向着李如情微笑示意,转身朝着马车走去。行到马车旁,被迎上的林夕诺拉上马车中,锦色帘布放下的瞬间,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上官凌枫怔愣凝视,眸中细波轻荡。待听得身旁女子娇声细语时,才转了眸看向身边的娇小人儿。
“师兄,听说御花园的菊花开得甚是雅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轻盈晨风浮起,落叶纷纷而至。马车的辙轮轱辘辘地远去,上官凌枫也搂紧身侧的人儿,转身向着御花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