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的握着手里的薄纱,褚皇瞿剑眉紧蹙,阴鸷的眼底带着一丝前所未有无助。从前天到今天,他的人几乎要将这崖底翻过来,却始终找不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般,如果不是草屋里的那些生活用品,如果不是手里的这方薄纱,他几乎都要以为,在崖底的这段日子是他一个漫长的梦。
从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不安,再到现在的绝望,短短几天之间,他的心却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你到底去了哪里?不是答应过,等我醒来,第一个要看到的人便是你吗?为什么竟走的这样决绝,片字不留,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的不舍吗?明明答应过,以后都不离开彼此的,为什么不信守承诺?
一滴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从他眼角坠下,他从不是软弱之人,只是心底那不断涌上的酸涩与不安几乎要将他压得崩溃,如果不宣泄出来,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陷入癫狂。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不安渐渐转变为恐惧,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那个在他心底占据重要位置,那个独一无二的她是真的离开了…
这个可怕的预感让他一惊,一股力量很快回到他的身体,不!他不允许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
“来人!”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一扬手,他依然还是那个尊荣显贵,大气沉稳的睿亲王。
“给本王将骆神医带来。”除了自己,在这段时间,菲儿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他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的确有些可疑。
“王爷,你找我?”了然的看了眼褚皇瞿,骆无唯故作疑惑道。
抬眼,褚皇瞿冷冷的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才开口道,“她为什么要走?她到底去了哪里?而你…在这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挑了挑眉,骆无唯无奈的摊开手,“王爷,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不知道从哪里回答你耶。”
压下心底的怒火,褚皇瞿一把拽过他,一字一句道,“那好!你只要告诉我、她到底、去了哪里?!”
“你怎么还不明白?”无声的叹了口气,骆无唯残忍道,“你与姜姑娘的缘分早就断了!”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如果不是被情感蒙蔽了双眼,睿智如他又怎么会看不清事情的曲折。
“你凭什么这么说?!”紧紧的拽着手里的薄纱,褚皇瞿死死地盯着对方,眼底一片阴鸷。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埋在心底最深的恐惧被人一语成鉴,那种不安仿佛就要将他心底的最后那道防线压垮。
“你杀不杀我并不重要,因为我答应了别人,是不会说的。”
“你…”抓住他衣领的五指瞬间收拢,一道杀机闪过眼角。
“你不是还抓走了一个女人吗?”似是没有察觉到眼前的危险般,骆无唯慢悠悠道,“与其跟我耗在这里,你还不如去问她,或许问完她后你的疑惑就都解开了。”
那个女人?褚皇瞿眼前浮现一张满面疤痕的脸庞,拽住他衣领的手也渐渐松开,而后迅速夺门而出。
看着瞬间消失在眼前的背影,骆无唯捋了捋衣领,脸上溢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王妃’,机会我是给你创造了,至于后面怎么发展就看你自己了。
静静的走在长廊上,若不是身后的侍卫以及偶尔的呵斥声,她会以为自己回到了之前,回到了她作为他的替身侍女,名叫苏青的日子。
渐渐地,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知道长廊的尽头便是整个王府最黑暗、最令人恐惧的地方—一一审堂。
一审堂专门审问那些罪大恶极,严重损害王府名声的人,之所以称为一审,是因为审问的手段极其残忍,在这里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意志力薄弱的人,刑具上身不到半天便会崩溃。意志力强的人,所有刑具体验一遍,不死也会半残,彼时对他们最大的恩惠便是替他们了解了性命。
她曾亲眼见到,褚皇瞿在谈笑间命人将一个人的皮活生生的剥了下来,想到那血淋淋的场景,她从身体深处打了一个冷颤。
她不害怕死亡,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茫茫世界,少了姜菲儿,这漫长的一生,褚皇瞿该怎么独自走下去。一想到这里,心底的点点疼意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几乎要将她湮灭…
“磨叽什么呢?快走!” 身后侍卫不耐的呵斥道。
收拾好自己纷乱的心绪,握紧手里的那枚铃铛,苏青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他在难过!看着不远处几天未见,面无表情的褚皇瞿,苏青撇了下他无意识在桌上划动的指尖,心里暗暗有些担忧。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察觉到苏青的到来,褚皇瞿原本冷淡的眸子终于闪过一丝情绪。
“睿安王府——苏青。”嗓子因久未开口儿显得异常沙哑。
苏青?褚皇瞿的手一僵,突然想起以前那个一直低着头跟在自己身后的丫头,他试图去回想那张脸,脑海里却始终是一张模糊的面容。隐约只记得她的脸上,不知是左边还是右边确实是有一块疤痕,可是却没有现在这张脸骇人。
“你没有死?”他试探性的问道,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托王爷的福…”跪伏在地上,看着眼前那高高在上的人,想到自己没死的缘由,一丝卑微感油然而生。
“既然你没死,又出现在崖底,那你一定知道王妃去哪里了,对不对?”疾步走上前,褚皇瞿难得得屈尊贵就般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着。
“她…”看着眼前那双写满期待的俊眸,苏青的心里一疼,狠狠地闭上眼再睁开,眼里决绝了许多。“她去世了,在崖顶的时候。”
“放肆!”伴随着一声呵斥,一记耳光狠狠的甩到了她的脸上,“你竟敢诅咒本王的王妃?!”
苏青因这一耳光被打的偏向一边,额角重重的磕在地上,顿时青了一块。脸上的肌肉似乎已经麻木了般,除了一股火燎燎的疼痛外再无其他感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告诉我王妃去了哪里,我便放了你如何?”压抑下自己的怒火,褚皇瞿再次开口利诱道。
“她在崖顶的时候就已经…”
“给我打到她说为止!”狠狠的截断她的话,褚皇瞿的最后一丝耐心宣告破灭,一拂袖,向一旁的紫檀椅走去。
一声令下,两个手拿皮鞭的人便围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朝着苏青的身上抽去。
“啊!”还没有反应过来,苏青便感觉一股刺骨的疼意穿过自己的身体,而后便是毁天灭地般的痛一阵阵袭来,她咬紧自己的牙关想止住自己的呜咽,却仍有止不住的痛吟声从唇边溢出。
唰——唰——
空气中尽是皮鞭刺破空气的声音,她只觉得眼前似乎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等一下!”
褚皇瞿突然抬脚向苏青走去,看着掉落在她手边的那个手链,心里隐隐冒出些凉气,这个手链、这个铃铛竟是该死的眼熟。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声音里隐隐带着些颤意。
努力抑下眼底的晕眩,苏青看着他手里的铃铛,心地闪过一丝的疲惫,“当时在崖顶就是因为它,你才将我误认为是姜小姐的。”
“你的意思是当初与我一起坠崖的不是菲儿,而是你;与我一起共度一年的也不是菲儿,而是你?对吗?”摩挲着手里的那枚铃铛,褚皇瞿笑得有些嘲讽。
“…是!”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了你吗?愚蠢的女人!”
“答应我…菲儿,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变了,可能变冷酷了,也有可能变残忍了…可能会变得让你不想靠近我了,可是请你忍耐着不要离开我,你只要站在原地等我来找你就可以了…将来我无论变得怎么样,你都要相信,我对你的心一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都不会变…”
“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放开你,陪伴我们一生的人必须是我们彼此!”
“我会永远信奉我今天许下的诺言,我将用我一生的时间去照顾你,呵护你!”
当初的誓言还犹言在耳,而今的她却又怎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可悲的境遇。
“你给我闭嘴!闭嘴!”狠狠地盯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女人,看着她那张本就丑陋,现又因痛苦而更加扭曲的面孔,褚皇瞿一阵恶心,他无法想象在自己真心告白的时候,自己面前的不是菲儿,而是这张令人反胃的脸…
“瞿…啊!”他眼底显而易见的厌恶让她的心一阵抽疼,曾经深埋在心底的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惹来的却又是他狠狠的一巴掌。
听着她居然如此亲密的称呼自己,再想到两个人可能有的亲密关系,褚皇瞿直泛恶心,“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我便毒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