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想?他的温柔邪魅,他的细心体贴,是她心中最值得珍藏的回忆。但她并不伤感,因为彼此都有想要完成的事情,若为了一己之私,强留对方在身边,那便太自私了。
她温柔一笑,道:“最多也就一个月的光景,有什么好伤感的,你倒是安心去了,府中上下我替你打理着。”
他侧着身子,用指尖托着她的下颚,迫使她面对他,如璃清亮的瞳眸中暖暖的笑意,道:“说你会想我,说。”
她被迫看着他,脸上一抹红晕泛上,一字一句咬长了音,道:“我--会--想--你。”
他只是盯着她,并不满意得到这样的答案。随后笑了笑,整了整略有凌乱的长衫,起身下榻。
他走了,一人一骑,白色长衫和着松散了的长发潇洒的迎风飘扬。
正是四月中旬的好景致,繁华如锦,枝叶摇坠,他却是远去了,溱薰站在府门口,一阵叹惋。
夜里,暮烟易了容,扮作溱薰模样。
溱薰与许梿因轻功较好的缘故,隐匿了行迹,轻易的飞出了王府。
苏州城,客栈。
溱薰带着黑斗篷,面容遮在面纱中,行事不方便,许梿便启下面具,露出一张线条刚硬的脸,道:“老板,准备些酒菜来,越快越好。”
“好嘞,马上就到。”柜台上垂首计算的女子好听的嗓音发出声来,正准备朝屋内走去。
这声音--,溱薰猛地想起了那些话语:“公子才是人中之龙”、“姑娘的笑容总是太浅淡”、“梵音遵命”
难道是她?溱薰握紧双拳,许梿素未见过梵音,认不得也是常理之中的,可她不会不记得那清丽女子的音容!
那盘发的女子端着几碟菜,率先走了出来,布置好后,却被蒙着面纱的溱薰拉住。
梵音素来晓得这苏州城内不少纨绔子弟倾慕她的容貌,但看这二人打扮奇怪,也不敢做声,只羞恼的抽回了手,呵斥道:“何方的风流子弟,竟敢对奴家起了歹心!”
溱薰衣袍宽大,一时辨不清男女,难怪她如此想。溱薰先开面纱,冷冷道:“你看我是谁?梵音姑娘。”
梵音双腿几乎瘫坐在地,眼眸中噙着泪,颤颤巍巍的握着溱薰的手。
“又是哪家的混蛋,敢对我娘子起歹心,我二牛定要抽的你满地叫唤!”应声而出的是一名魁梧的粗壮大汉,拿着扫帚,便赶了出来。
梵音连忙撤了手,走到二牛身旁,小声说道:“这是我以前的主子,是女子,你且回去做菜。”
那大汉声音粗犷,对梵音满脸不屑,疑惑道:“正常人能打扮这么奇怪?莫不是你偷了汉子,来扮作这幅模样私会不成。”
溱薰揭开面纱,扔了几张银票砸中二牛面庞,眼神犀利如刀,道:“一千两,马上给我滚。”
许梿拔出刀来,那二牛起初惊艳溱薰的美貌,但见着那明晃晃的刀,忙跪下捡起了银票,求饶的朝屋外走去,一边献媚道:“小人即刻就走,你们慢聊,慢聊。”
梵音一脸鄙夷的看着二牛,待他走后,急忙掩了门,跪在地上,垂首道:“梵音该死,请姑娘处罚。”
溱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也不叫起她,淡淡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梵音抹了眼泪,垂首道:“自从那次姑娘交给我《天行舞步》后,我便揣度着其中的奥秘,直到那日,公主大婚前几日,铭曦茶园闯入了一群冷面杀手,侍女们均惨遭杀害,我依靠书中学取的龟息之术才勉强活了下来。之后,被扔到乱葬岗中,我估摸不能回城了,便潜到了苏州,请姑娘惩罚奴婢苟且偷生之罪。”
最后一句,这个一向清高的女子卑微的说了一句“奴婢”。
溱薰目光一霎,幽然说道:“我相信你并不是潜逃到苏州,除非是你认出了指示的人,不想向我汇报。”
梵音知道瞒不过了,便凄然道:“姑娘心中明明有答案,为什么要听奴婢亲口说出来?”
原来如此,梵音竟然是不想她痛苦才逃走的!
尽管之前一直有所猜测,此刻听来,依然内心汹涌澎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是因为知晓她魔阁阁主的身份,想要暗自摧毁这个魔阁的分支?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么他又在设计什么呢?
溱薰闭上双眸,内心净是不安的猜测。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鸿沟,长到她心脾力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溱薰吩咐梵音起身坐下,梵音巧妙拒绝,就站在一旁。
许梿会意的出去守着,她二人在屋内一坐一站。
“你怎么嫁给二牛这个破落户了?想当初在长安城内,多少人想一睹你的芳容都不得,竟被他这个壮汉占了便宜。”溱薰说道。
梵音楚楚的面容浮现一丝悲苦神情,低声道:“是他趁我初来苏州,人生地不熟,强占了我。我现在已经身怀有孕,又没个落脚的地方,只得依附他生活。”
溱薰可怜的看着她,一个曾经清高到在烟花之地保持尊严的才女,这一生,没有和自己所爱的人轰烈的相爱,有的仅仅是凄惨一生,被强占后不得不认命。
残风何以慰寂寥?原是人间四月,芳菲谢尽。
溱薰面色如水般温柔,道:“你既不甘心在这里草草一生,不妨我带你回魔阁,你可以在那里做些想做的事。”
梵音有片刻迟疑,抚摸着手臂上被打的一块淤青,目光深远,她如今既不能给姑娘帮助,又为何靠他人庇佑下生活呢?在这里,起码自给自足。便无奈的笑道:“不了,我现在已经心若止水,不想走远了。”
溱薰见她面色有异,朝她的手臂看去,走上前去,想掀开她的袖子一探究竟,却被梵音挡住。
溱薰约莫猜出了几分,目光更加怜悯,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梵音目光一怔,苦笑道:“姑娘若觉得过意不去,只当我是死在乱葬岗了的。”
溱薰无奈,拗不过她的倔强,只得告辞。
许梿给了二牛三千两,吩咐他好生照顾着梵音,二牛喜笑颜开,跪在地上拜菩萨拜祖宗。
溱薰拂袖,玉魄剑从黑袍袖口乘风而出,溱薰御剑而飞,许梿站在身后。
“你个不害臊的,是不是瞧上那个冷面护卫啦?赶快给我去洗盘子,老子今天受了一肚子气,晚上,看我怎么教训你。”二牛一脚踹中梵音心窝,恶狠狠的说道。
梵音无谓的笑,一阵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疲惫渗透全身,她麻木的从地上爬起来,沉默着朝厨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