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薰细细算来,祁夙夜应该是在孝庄女帝后继承帝位的凡亲王之子,如今为太子。不觉面颊微嗔,自己怎么倒还关心起他来了?
明日大婚,且不说逍遥门少主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单就花千谷一方来看,便不容小觑,更遑论西境国的意图。她抚着额头,又微微疼痛起来了,刚欲吹灭了灯就寝,便听见一阵敲门之声,道:“进来。”
清儿轻开了门,含笑凑到她面前,道:“公主,你猜怎么着?”
溱薰扶着床沿侧躺着,眼眸示意道:“先把门关上,再说。”
清儿吐了吐舌头,偏头道:“哦。”
清儿蹲在她身旁,轻声道:“傅沂南旁的倒没查出什么端倪,只是间接查到了有关宸王母亲死因的事。”
溱薰面色一变,道:“宫妃之死还有什么原因?不是病死的吗?”
清儿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听闻皇上幼年在山林间偶逢一女子搭救,便心生爱慕,留下一枚玉佩作为信物。后来,皇上登基,四处寻那女子却无奈,立了后宫佳丽三千,熙妃娘娘恰好是那女子,只可惜中途不知受了什么缘故,记忆全失。结果皇后从中作梗,皇上误认了一女子,对貌美端庄的熙妃不再恩宠如初,熙妃郁郁而终,待皇上派人查明真相之时,却恨已久。于是觉得愧对熙妃,便对宸王照拂有加。而皇后,毕竟多年伉俪情深,皇上便只给她个虚名。”
溱薰心中震惊,问道:“他误认的那名女子是谁?”
清儿笑嘻嘻的凑到她耳边,道:“相爷之妻。”
溱薰一口气差点没咽下来,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清儿忙帮她顺顺背,溱薰抓住清儿的手腕,又问道:“说清楚。”
清儿继续道:“皇上误认了之后,相爷之妻拒不承认,皇上便想强娶她,恰好宸王当时带兵远征,而宸王与墨意涵是自小的知交,相爷软弱无能,她们便去求熙妃帮忙,熙妃顺利送走相爷之妻,墨意涵为了等宸王,便决然留了下来,皇上大怒,自称墨意涵无德无貌,配不上宸王,暗地准备将其下嫁给贩夫走卒,而熙妃贬入冷宫。墨意涵不忍受屈辱,上吊自杀,熙妃也郁郁而终。这一段成为禁史,对外宣称是墨意涵担忧宸王而死,熙妃亦是如此。”
溱薰理清了思绪,仍然心中万千愁结,皇上的昏庸,墨意涵的痴情浮现在眼前,那穆汐宸呢?他会怎样实施报复计划呢?自己是否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呢?
她担忧之后,开始心疼那个倔强高傲的男子,他一个人,走了多年,亲情的淡漠令他难以为继,不再涉足朝廷中,却为了自己开始步步谋略!而她呢?自始至终,从未付出真心。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从未奢求过什么,用他眼神中的温柔,给她无尽的爱意。
她开始爱他,只因为她觉得他更需要爱。
她开始爱他,只因为她真的爱他、心疼他。
她开始爱他,只因为他们都需要用寒冷的心灵相互取暖。
可是她不懂,他的假象在层层光环中包裹着,她不懂,他是穆汐宸,他会翻天覆地谋划天下,他也会随心所欲的控制他人,他习惯用优秀掩饰忧伤,她进不去他的心中,她的付出,换来的只会是伤害……
旦日,苍冥破晓,隆隆的钟声自遥远的宫殿内传出,笙歌缭绕,四下高扬着和亲的喜悦。黎若宫内步履腾腾,溱薰端坐在梳妆镜前,听着丫鬟们数着“一梳梳到头——”,她嘴角微微扬起,可心中惴惴不安。
清儿帮她侍弄着发髻,称赞着,惊羡着。
“回禀公主,苏祁请见。”门外侍女通传。
“请进,你下去吧。”清儿示意梳头的丫鬟退下·
溱薰蹙眉,他怎么来了?转过身子,面向躬身进入的蓝衣侍卫,示意清儿出去守着。
清儿颔首,掩门,立于门外。
苏祁躬身跪下,溱薰看他神色紧张,沉声问道:“怎么了?你不是在宸王府守着吗?” 苏祁沉默半晌,道:“禀主子,铭曦茶园被灭门,属下办事不力,梵音姑娘消失。”
溱薰脑中一片空白,是梵音出卖了她,还是他们都出事了?那个会为她添加披风,懂得安慰她的秀雅女子怎么可能背叛她?她不信!她看向苏祁,目光犀利,道:“铭曦茶园名声不小,若是被灭门,我怎会到现在才知晓?”
苏祁道:“铭曦茶园虽然营业如旧,但侍女均不是魔阁中人,梵音姑娘也多次未曾露面,属下潜入铭曦茶园后,发现物是人非。”
溱薰进一步肯定自己的想法,她相信,此事不简单!她扶着桌沿,坚定说道:“查!”
“是!”苏祁态度坚决,转身欲离去。
溱薰脸色惨白,突然叫住他,道:“经费事小,找到她,带来见我。还有,你要好好地。”
苏祁面容怔住,他似乎更加坚定了走这条路的信心,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溱薰苍茫的透着门缝看向远方,此刻,一切事情似乎都是针对着她,她虽然布局严密,却害怕了,只因为,这里有她爱的人。
清儿从苏祁哪里得知后,有些担心魔阁的内务泄露,赶紧推门而入,问道:“公主不必过分紧张,事务可交由许梿处理,至于其他,由暮烟负责即可。”
“你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个?”溱薰低声道:“我来了东临国后,冉云、靛青承受不明之灾,傅沂南深陷皇宫,他险些被阉割的事难道我不知道?暮烟和你又岂会安眠?还有娘亲,娘亲在哪儿?”
她娟泪如雨,多少年,她第一次流泪,她几乎成了曾近所谓的弱者。
清儿错愕,她眼中睿智、大气的主子也是有泪的吗?是从什么时候起主子变得脆弱、瞻前顾后了呢?大概是宸王出现后吧。
清儿拍拍溱薰的背,咬破下唇,止住眼泪,道:“主子,今日是成亲的好日子。属下们为您办事,本无怨言,您又何须自责?”
溱薰点点头,涂上玫红色的花瓣香箔,任流苏遮住含羞的面容,红裙如瀑,使她无限典雅。
“遵南昭国于东陵国两国友好结亲之意愿,现今结东陵国陛下七子-宸王与南昭国长公主-永世长公主之婚盟,普天同庆,东陵国百姓免赋税三载。”龚公公的宣召声穿过一层层的宫宇,给深宫蒙上了一层怨恨的朦胧。
“苏邺,遵旨!”她接旨,微屈膝,胭脂粉饰了她流过泪的容颜,流苏下,谁也看不见。
在清儿的搀扶下,她一步步迈上华美的宫轿,佩环发出清脆的响声,踩踏上玉质紫丽木凳,掀开红帕,笑容极美。
抚着腰间,想握着娘亲的玉佩出嫁,可伸手后,空空如也,她想出去寻找,却无法在众人前慌乱,只得风波过后,安排人来寻,心中满心忧愁,难道娘亲也不同意吗?
穆汐宸,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若负我,十倍还之!
簌簌的宫花翩然连结在周围,宫轿四分五裂,她身体突然旋舞空中,睁眼后,是祁夙夜神祗的颜。
他搂着她,宫花将他二人包裹,外人,只觉凉风簌簌,连他何时出手都不知。“你是谁?这玉佩,哪儿来的?”
“放手!”她震裂宫花,借助风力,横踏九空。
众人方才看清发生了何事,穆玄大怒,怒喝道:“放肆,祁夙夜,你可有把我东陵国放在眼里!”
祁夙夜白袍翩飞,长发如瀑,身姿如仙,卷起残花拥裹住溱薰,冷冷道:“东陵国,废物!”
溱薰抬眼间看不清一物,眼见落地,突然掌心用力,立在周身碎花之上。
“哈哈哈,南宫允恭祝嫂子大婚!”妖冶男子大笑而来,将手中玉魄剑扔向祁夙夜。
寒气透骨,祁夙夜一掌击返,四下冰冻九天。
“玉魄剑送于嫂子,为贺礼!”南宫允挥手将剑送至溱薰身旁,自己则玩笑着降落在地。
溱薰手执玉魄剑,朝祁夙夜飞去,冰封万丈,挥手间,天地震撼!祁夙夜自腰间抽出碧洛剑,二剑相碰,光旋万物!
祁夙夜郑重的看着她,问:“说,你是不是姓未?”
“你是又谁?”他们持剑立于空中,用仅二人听得见的言语对话。
“跟我走。”他悄然躲过二剑相碰之威力,侧身拥着溱薰,他随手设下一道水障,二人在众人惊叹中消散。
南宫允这才觉得事态有些严重,起先只是觉得二人如此般配,想看看好戏,这下,不得了了!
“来人,去找回他二人!”穆玄朝禁卫军首领怒喝道。
“够了,本王的事情不需你们操心!”穆汐宸泰然从午门走出来,每走一步,地震七尺,直到拾起溱薰流落的簪子,突然发冠四裂,青筋暴动,怒吼道:“方朔,出动三千隐卫,三天之内,诛杀祁夙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