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推门而入,微行礼,道:“回禀王爷,这是公主命奴婢送来的晚膳,请宸王趁热食用。”
穆汐宸眉间渐渐平缓,微微笑道:“端过来,她呢?”
暮烟恭敬地将食盒打开,将佳肴一一陈列在桌上,退后半步,道:“公主正在房中休息着。”
穆汐宸担忧道:“去为她准备一份清粥,她想是累了,吃不得油腻的东西。你退下吧,别惊扰着她,还有,夜间提醒她别贪凉。”
暮烟惊愕,一个以阴冷残暴享誉九州的王爷怎么会对自家主子如此关怀备至?遂应允了,退下。
暮烟刚退下,方朔便赶来禀报道:“回禀王爷,王妃——”
她怎么了?穆汐宸正准备进食,见他进来,便问道:“说。”
方朔点头,脸上面色全无,道:“王妃在照顾祁夙夜,为其准备晚膳!”
穆汐宸一把将食盒掀翻在地,碎了一地的玻璃,他的脸变得冷若冰霜,神色阴沉如夜,道:“立刻向皇帝请旨,本王要纳丞相府庶女——墨语嫣为侧妃!”
“遵命!”
他青筋暴动,她把自己当什么了?在他府中与别的男子玩暧昧,将他的尊严置于何地?
“未溱薰,如今你是本王的妃,你的荣辱成败,在本王一念之间!”他双眸如夜,眼底寒光闪闪,泛着幽冷的光芒。
他瞳眸漆黑似点墨,如黑曜石般浅浅发光,透出傲然绝世的锋芒,此刻,却骇人心肺。
她是谁?从今日起,她便什么也不是!
……
溱薰小心翼翼的端着煮好的清粥,走近门前,忽然雷鸣大作,她也未曾在意,急忙进了清风阁。黑暗中,她似乎被看了个透底。
祁夙夜平日里清冷如寒霜的面上多了几分暖意,深邃沉敛的眸子,依旧黑得望不到底。他笑着道:“如今倒要劳烦你了,记得那时候,你哪里有这么乖巧。”
溱薰笑着端着瓷碗向他走近,服侍他倚在枕头上后,又端起碗,轻吹了一口气,喂到他嘴边,道:“来,吃吧。”
祁夙夜轻抿了一口,眉都未抬一下,便道吃不下了,因而作罢。
溱薰虽有些恼,大抵也是高兴地。她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着他,笑道:“夙夜,以后请你忘记我,我也忘了你,大家都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祁夙夜睁开假寐的眼眸,淡淡道:“好,既然爱,非如此不可。”
溱薰帮他盖好被子,笑如皓月,道:“好好休养吧,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
祁夙夜笑了,无奈道:“你在这里,我如何能安生?”
溱薰伏在他腰间,倔强道:“外面下雨了,我不想回去,我们一起睡。”
祁夙夜眉眼少有的暖色,眸底映衬得如三月春水朦胧醉人,他侧着眼神,凝视着窗外,依稀可见风雨澜珊的场景,如此聒噪,他又怎能安然入睡?
她却已经如梦,呼吸均匀安稳得让他羡慕。
他想帮她盖上被子,不过手伤刚好,着实无法动弹,只得随了她去。
……
次日清晨,溱薰醒来时,他早已不在榻上,她紧张的叫道:“夙夜,夙夜!”
“我在屋外。”一阵柔声传来,他眉眼温和。
溱薰忙推开门去,只见他缓缓从青竹后走了出来,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中闪着琉璃般的光芒,白衣如雪,美若神祗。
“你在做什么?”她抬眼看天,雨已停了,可他身子才好,哪里受得了清寒?
祁夙夜眼神如涟漪渐渐泛滥,笑道:“昨夜风声簌簌,你睡意正酣,我便出来走走。”
溱薰赶忙走过去扶着他,严肃道:“进去罢,小心牵动了风寒,落下病根子。”
他笑道:“我去那里坐坐,屋里着实闷人。”他指着廊下的长椅说道。
溱薰扶他过去,恰巧清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神色匆忙,溱薰扶着祁夙夜坐下后,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清儿喘气,道:“不好了,宸王昨夜请旨纳墨语嫣为侧妃,皇上已经应允了,婚礼由宸王府亲自着办,三日后举行。”
她承认,她爱的是祁夙夜,可是穆汐宸之于她,也是不可缺少的。
溱薰内敛心神,冷笑道:“干我何事?随他去!”
溱薰眼神凄惘,他们曾经有过七日之约,他们曾经前往魔阁圣坛典礼上盗取书籍,他们曾经前往花千谷灭谷,是谁对她说“此情不悔,此情不终”?
溱薰不顾一切的奔了出去,她的步伐带动着内心的牵动,她不停问自己,她究竟爱谁?她不该那么自私,不该享受齐人之美。
她站在宸王府的书房门前,却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她掐着自己的掌心,将纤手放置在胸口位置处,她对自己说,闭上眼后看到的第一人,便是她真正爱的人。
她闭上眼,是他与她中庭相会时的真情透露,是他为她抚琴弹奏八个时辰的温柔,是他的冷峻的面容,是他悉心为她做的点点滴滴。
她笑中含泪,原来,这一月来他早已取代了祁夙夜带给她的幼时的温暖,他已经悄无声息的进驻了她的心,他才是她的良人!那么,她怎么甘心放弃?
“叩叩叩!”书房内无人回应,她轻轻推开门,她要挽回他!
“大胆的奴才,怎么私自擅闯。”穆汐宸语声冷淡,眼皮未抬一下,只垂首作画。
溱薰朝他走近,恳求道:“宸,我什么都想明白了,原谅我。”
他无视她,垂首笑着临摹一遍又一遍那绝伦的画作,画中的女子空灵如雪,身着青色长衫,气质美如兰。
“是她,墨意涵!”溱薰认出了画中的女子,他依旧眼神冷若冰霜,丝毫不理会她的言语。
溱薰缄默的后退,她读懂了他眼底的厌恶,她静静的转身,木偶般的行走,机械般的掩了门。
穆汐宸待她走后,肆意的抬眼看向远方,冷然的笑道:“本王不是你的玩偶,没必要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溱薰呆滞的走出书房,她冷冷的笑着,愈笑愈冷,她只是怨自己太贪心,她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王妃,让一下,小人要去布置房间。”下人门抱着一团红绸,含着嘲笑的目光,让她让路。
“既然王妃不让,别怪小的了,走。”领头的管事将她撞倒在地,其他下人们匆匆的从她身边走过,昨夜雨后未干的雨水,溅了她一身。
昔日他为她做了许多,今日她为何不能放下满身的傲气,挽回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