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自与镜儿成婚,变了许多。”姬雪彤挑眉似有深意地看了尉迟容芳一眼,对姬无心的改变,疑心是太傅令尉迟镜辅佐教化的结果。尉迟容芳如往日一般平静,低眉颔首,应了声是。
“若是朕欲废旧立新,太傅以为如何?”
“太女无过,废旧立新,恐难服众。于臣于民,难以交待,对太女殿下,也并不公平。”尉迟容芳据实以答,并未偏帮。
公平,天家,何时有过真正的公平?姬雪彤苦笑,交待,正是要对天下人有个交待,她放弃了最爱的人,娶了现在的凤君。若心儿不能为帝,日后谁能保她一生无忧?
不为帝王。那是他们的约定,所以她早早立下太女,直到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他微笑着亲吻她,离去的时候,要她发誓不将心儿作为帝位继承人养育。她给了心儿最大的保护和自由,哪怕是她变成了人人口中忌惮的魔鬼七殿下,她犹自骄傲着,只因为,那是他们的女儿啊。
姬雪彤向后靠上软垫,眼底的阴影令她看上去形容疲惫,她望着前方出了神,身形微动,神情飘远,飘到那段早已失去的快乐时光,飘向微言浅笑的那个人身畔。
“神月……”
“陛下!”尉迟容芳猛然想起那张如月般高贵惊艳的脸来,抬头看了眼不曾被惊动的女皇,垂目轻叹了口气,行了礼径自退了下去。那段
云生最近觉得他家公子坏了!非常不妙!每日念着吃药,按时吃了药便会低头独自乐上一会儿,方才歇下了,却又跳起来,不是要去赏花便是去凉亭里摆棋谱,赏了摆了又心不在焉,到了夜里不把那曲《最相思》弹上七八遍便不罢休。这可怎生是好!私底下问了文太医,那文太医但笑不语直将他笑的臊得慌。
“云生,这么晚了,她……殿下还没回来么?”
被使唤一天的云生正为自己公子一下子“活泛”起来感到深深的不适应,未留意时间早过了平日里尉迟镜就寝的时辰,听到这句说的不甚顺畅的话忽然就一阵阵灵台清明,顿时眉开眼笑:“公子终于想明白啦!”
尉迟镜虽是个娇养的,脾气虽大心性却是冰雪般通透,怎会不懂他说什么,当下脸颊一红咬着唇,口是心非道:“去。公子我看你闲的很,明天就和殿下说了,叫你到后院好好劳改!”后院杂草丛生,姬无心命犯错的宫奴去清理,这几日尉迟镜和姬无心走得近,将她的说辞学了去。
云生佯作惊吓,心想自己公子也太可爱了,不就想知道殿下夜里宿在那位公子处么。
“公子,殿下今日被太女殿下请去喝酒了,方才我给公子端药的时候守门换岗的说殿下还未归呢。不如咱们去园子里赏月,殿下回来了,也从园子里过的。”
夜空中一大片乌云遮着皎白月光,尉迟镜低头无视,整了整衣襟,“咳,就去赏月吧。”
前些日子被殷如海毁去的花草早被移了出去,七七八八落在土里做了高级花肥,尉迟镜看得皱眉,又忆起那日被殷如海抱住的恶心感,却又忽然想起那日打殷如海闷棍,紧皱的眉松开来,淡淡的笑在红晕的灯笼下异常柔和。风撩起他的发丝,单薄的衣裳也在风中摇摆,明明包裹着瘦弱的身体,却在风下鼓起似无一物。
本看那抹笑看呆的云生忽然本能似的清醒,夜风大,却忘了带上公子的披风,于是立时取了唯一的灯笼回去取披风。
尉迟镜带着柔和的神情,恍惚地踱着步子,寒风黑夜全在脑后。
凉亭八角挂着小竹灯,一片阴影投射在宫墙之上,两人毫不避讳地立于亭下在谈话。灯火下,皆是英俊非凡的侧脸,其中一人脸色苍白,而另一人眉眼冷冽,正是凤凛。
“别来无恙,凤、凛、公、子。”一声嗤笑,随着习惯性的掩口的动作被掩在绢帕之下。
“目的?”凤凛无意多说。
“好,快人快语,还是那样冷静!”来人击掌三声,凤凛偏头满是厌恶。却是惊了暗处的沉醉着的尉迟镜,尚未来的及喝出声,便被人掩住了口。身后的人戴着他熟悉的香气,让他一瞬间就安心下来,手心带着温暖的嘲意覆在他的唇上,令他一时失神,而那张频频出现在脑海中的俏丽面庞却是偏过来,眉眼一弯,示意他不要出声。
唇上的温度一小时,心头充满了莫名的失落感,尉迟镜手抚上胸口,身旁矮了自己半头的少女亲昵地勾着他的肩膀将他静静地拢在暗处,她偏着头看向灯火下的二人,唇角微弯,晕着一抹笑意,温热的肌肤带着芬芳的酒香,让他阵阵眩晕,疑心那饮了酒的人是他,还不是她……
这是姬无心第二次看到他的失控,他的声音带着恨意,微微颤抖:“楚泽!”直呼楚皇的名字,凤凛究竟是什么人?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当年朕能胜过你,如今也能!你和璃儿斗不过是朕手心里的蚂蚁,朕不过翻个手心就能碾死你们!”
“住口!禽兽!我这就杀了你为璃儿报仇!”盛怒的凤凛一掌拍在身侧的树干上,纷纷落叶遮住了他悲痛的神情。
“以你的骄傲,又怎会在这里杀了我,嗯?楚国三皇子……”楚皇低笑一声,俯身贴向凤凛,绢帕掩着口鼻,嫌恶地说:“朕不过是来看看嫁人的三皇弟,怎么,被女人压的滋味还不错吧?”他站直身子,冷笑两声,嘲道:“收起你的心思,楚国的三皇子已经死了!若你胆敢挑衅朕,朕保证在姬国,你会是下一个璃儿!”说罢大步离去。
凤凛留在原地,微光下,扯着一抹孤独的影子。
姬无心望着楚泽的背影心头一抹无名火,在回首对上凤凛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探来的目光时化为一丝心疼。
“出来!”凤凛手握成拳,低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