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的计划中并未料到这只猫的出现,心中不安,脱口而出道:“七殿下莫不是要说是这畜生伤了太女殿下?”说罢虽觉冲动了些,但太女实为姬无心所伤,这里说到“畜生”二字,她很是得意。姬无心一向寡言,蛮横暴躁,从来都不谢朝堂,她就不信,今时今日,她能自保之后全身而退。太女作为储君,在姬国地位极为尊贵,伤及太女就是冒犯神威皇权,就算是皇亲国戚也难逃责罚,与普通臣民受到刑罚不同,皇族受罚要去神庙。而姬无心这个不该存在妖孽,没有什么惩罚会比神庙受戒更痛苦的了。没想到三长老之一的李芸舒出面,真是天助!
姬雪彤胸中大怒,天下人皆知,心儿兽形乃是猫身,且成年后依然未能完全脱形,这是心儿多年的心结,她曾下令,宫中不可提猫一字,更不可养猫。也就更不要说把猫说成是畜生了!
而顾颜此时正得意于自己的一语双关之意,丝毫未注意到自己已经犯了殿上那位女皇的大忌。姬月妩心知姬雪彤对姬无心的宠溺和她的忌讳,顾颜低估了那份宠爱,她暗暗使眼色,使顾颜退下。
久经官场的顾颜哪里看不懂那样一个告诫的眼神,慌忙住口退在一旁,暗中对女皇察言观色,顿时额际的冷汗浸湿了发丝,伴君如伴虎,她一时得意忘形,后悔不已。
“混账!”姬雪彤怒喝一声,群臣立时封缄其口,莫不敢言,本就内心惴惴不安的丞相顾颜吓了一跳,双腿一个哆嗦便跪在地上,她一个人受罚不要紧,可太女不能,她的儿子也决不能受到牵连,她的影月可是将来要做凤君的人。
丞相此举一出,众臣中见风使舵者即便不知为何也都纷纷跪下,一时间大殿之上寂静中仅能听见压抑的呼吸。
“陛下所言极是!”姬无心弯腰将那猫儿抱在怀中,银色的发丝卷曲盘旋在脑后,发髻松松却毫不凌乱,仿若人身猫身同时出现的她浑身充满了妖异的神秘,让人自然而然地畏惧,她丝毫没有被大殿中压抑的气氛所扰,反而自她周身散发着另一种不同于女皇陛下的强大气场。她笔直的立在大殿正中,有着不卑不亢的态度,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让她畏惧逃离;有着不紧不慢的语速,就如同午后一场茶会笑语;然,更有那不惊不怒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在她的气定神闲之前自乱了阵脚。
姬雪彤虽心中疑惑,却是不再开口,凝望着她,鼓励她按照自己的方式解决。
这份心意,姬无心收到放入心底,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女皇为对她的爱护和真情,尽管这位母亲身份特殊,可她私心里珍视着她们的母女缘分,就让她这个没有亲人的人多享受一下亲情吧,她放任自己的情感,她保证将来到了回去的那一天,她就会把它还给真正的姬无心。
“正如大家所想,太女不过是被一个如此可爱无害的畜生抓伤了。”姬无心言辞肯定,且又重复了“畜生”二字,令人难以开口。青霜想起那日殿下的“太女这野种”,忍不住憋笑,谁还能有殿下如此厚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能把自己说成可爱无害的“畜生”!真是绝了!即便众人同意这个说法,谁又敢在怒火中烧的女皇陛下面前提一句“畜生”?!
姬月妩娥眉极快地皱起了一下,没想到姬无心居然会说她自己是畜生!她千算万算,不管姬无心认还是不认,她都有办法将她送至神庙,可她却没算到姬无心竟以一只猫脱罪,还以畜生自贬——难道是太傅的主意?
太傅尉迟容芳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中,从头至尾未说一句话,姬月妩却越看越觉得可疑,虽说自幼便是由太傅教习功课,师徒情谊深厚,可如今太傅独子嫁给姬无心,两人结为姻亲,自家媳妇儿和得意门生,远近亲疏自然可知。如此,她便要从长计议,今天绝无可能一次性解决姬无心,所以她也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再冲动,她恨得咬紧了牙关,想着来时顾影月的嘱咐,选择了隐忍不发。
“太女不过是被小猫儿抓伤,却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妖言惑众。你们这些老臣年纪一大把了居然也听风便是雨,让其他三国知道我姬国太女被猫儿抓伤这样的小事却被一干忠心两朝甚至是三朝的老臣子夸大其词,动摇太女的地位,闹得满朝皆知,岂不是让皇姐沦为笑柄,让姬国沦为笑柄,让我神族蒙羞!当真是混账!”姬无心乘胜追击,不给人回击的机会。
角落里的青霜摸摸脑门儿上的冷汗,嘿,殿下可真行,太女的脸是她挠的,宫里的谣言是她散布的,做尽了一切坏事还件件推得干净漂亮,且言辞灼灼豪不心虚!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你……你……”李芸舒气的一口气上不来,指着姬无心说不出话来。
姬无心伸出一指,轻而易举将她的手拨开,皱了皱眉,“你你你的,如此对皇族不敬,本殿下看你是真的老糊涂了。”
李芸舒大口呼着气,袖子一甩不再与她纠缠,转而面对女皇,“陛下……”
“够了。”姬雪彤抬手阻断他,暗自发笑,自她登基以来,李芸舒便持着自己的身份以神庙神意压制着她,她多有顾虑容下她,没想到如今却被自己的女儿比下去了,心儿几句话就将李芸舒吃得死死的,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倍感骄傲和自豪,心里为心儿叫上一声好。
“太女身子可有大碍?”姬雪彤看向殿下另一个女儿。
“回陛下,并无大碍。只是近日不宜出门,恐此形容有伤国容,自以为耻。”太女低垂着头,每个礼节都做到丝毫无差,与姬无心的随性不拘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谦逊而有礼,再一次博得了众人的一记称赞。
“来人,宣太医院长为太女医治。此事便就此作罢,莫让朕再在朝堂之上听到这些后宫琐事,谣言止于智者,众位都是人中龙凤,莫像市井之人那般肤浅,听信谣言,误人误己。”如此,也算是对这个女儿的补偿吧,姬雪彤宠溺地看了姬无心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女皇陛下这句误人误己……意义深重——众人皆喏喏应是。
“如之前朝上所说,此届的四国联会轮到我国做东,希望众位爱卿齐心协力准备。众爱卿若无事奏,便退下吧。”
四国联会?那是什么?不费吹灰之力打了场胜仗,姬无心身心愉悦嘴角上扬,被这资料中没有出现的词语吸引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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