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是拖着长尾巴的日光线,姬无心抬眼看了看,拈了一颗黑丸子放入口中。生理反应也罢,心理反应也好,总是她觉得自己不用变成猫之后简直是通体舒畅,能够随心所欲做人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轻功那样华丽丽的招式她尚未不习惯,本能的动作仍是实在的攀岩越障。魔炽的修成对她的体质有了新的改造,她所能察觉到这一点,是因为她的身手相较以前更加敏捷,视觉和听觉也更加灵敏。
乘着风,轻而易举躲过侍卫的视线,姬无心站在高高的城墙一角,俯视着整座皇宫,在她眼底,似乎呈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在她面前,即将铺设开来的,会是一条繁华之路。
妩媚和清丽这样完全不同的感觉,杂糅在一起,由她呈现出来丝毫没有违和感。无双静静凝着她的侧脸,风掠过她的发,她昂首傲然俯视天地,他不禁恭敬地垂下头去。那一刻,他相信,他在她的国,他将在她身后,看着她俯视这个国家。
“走,瞧瞧是谁这么大胆,敢给本殿下下毒!”话音尚未消失,人却已如光闪过,无双暗自惊叹,紧随其后。
殷如海居然夜间拜访姬无心,凤凛双眉隆起,对殷如海这个人极为反感,且不说她白日里在璇玑宫闹出那些事,单单夜访一事,这璇玑宫好歹也是皇宫内院,住的是七殿下姬无心和她的众多男人,她一个异国王爷本就该避避嫌才是,既说了姬无心不见客,就该知趣,谁想她却又言明要见他,真是欺人太甚,当他是什么人,她那些个没骨头的男宠?不见!
凤凛安安稳稳地坐在堂上喝茶,文洛陪着尉迟镜服了些药,安静地陪他下着棋,如此特殊时期姬无心被人掳走,大家也多少心神不宁。平日里也不见哪个来璇玑宫求见的,赶上四国盛宴,女皇派人来问就罢了,怎的一波一波全都来找七殿下?刚送走了礼部的上官大人,又来一个殷如海,还是一来三天,日日求见!尉迟镜可是对殷如海恶心至极,放了狠话,对凤凛说要是敢将她迎进来,他可不会顾及两国关系,她若敢无礼,他杀了她的心都有。凤凛瞅了眼他细嫩的手臂,未发一语。
姬无心如阵清风闪进厅堂,将文洛和尉迟镜吓了一跳,双双下榻从隔间儿里走出来,文洛忙拉了她把脉,惊奇地发现她气血通畅脉象平稳,无一丝中毒迹象,竟是一点点余毒也没有。尉迟镜绕着她难得说了句贴心的话问她可有受了惊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慕玉,拉着她伏在耳边说悄悄话,无双站在她身后,显然一副对她的一切早已知晓的表情。
凤凛远远隔着众人看她,这几日担心她忧心她,总算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若是再迟,他也要按捺不住了吧?自己何时定力如此之差了?四国联会,这样一个契机,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垂眸,掩去那些多余的心思。他惊奇于她有着诡异速度的身手,却是淡然地看着她,不露声色。她居然在夜晚也是人身,这——难道她已经完全脱形?
其他人倒是不甚在意,文洛和尉迟镜真心沉浸在她回来的喜悦之中,慕玉一点也不惊讶,仍旧是笑意连连,举止怪异。姬无心心头一沉,意识到下毒之人很可能是……慕玉在她耳边说,众位皇子皇女听闻七殿下重病,也都来探视过,就连与她关系僵硬的太女和未能返京的二皇女也象征性的差人问候了,只除了一人——她最亲最爱的八皇弟。
并不是不敢前来,而是下毒之人知道她并非生病。姬无心想起那张月色下依旧笑容阳光明媚,话语惹人怜爱的八皇弟,不由得眸色一冷。那是七殿下最为宠爱的弟弟,其他兄弟姐妹她都不怎么亲近。往日出任务,那些熟人作案让她更是恨极,早年跟着龙天佑受了影响,混在道上唯重义气,那些至亲的虚情假意令她唾弃。
即便是你的亲弟弟,如此害人,我也不会轻饶!姬无心心里对过去的那个姬无心说道。
以病中思念亲弟为由,姬无心派了人请八殿下姬尘到璇玑宫。
病中思念亲弟……多么好听的理由。姬尘一笑置之,随着传话的人从边角上的宸宫去向璇玑宫,他没有自己的车架轿辇,一路腕上铃铛叮咚,到了璇玑宫已经是二更天了。
夜晚姬无心的寝殿显得更加幽静,无一守夜宫婢侍从,姬尘长驱直入,直接进了她的寝殿,那里灯色晦暗,红烛烛火轻跳,他行至床前几步停住,未将床帐撩起,仅是隔着一段距离,愉快地叫了声阿姐。
姬无心咳了两声,似是病的不轻,很是难过的样子,并不说话。姬尘垂了头,轻声道:“阿姐?”仍是没有声音,他叹了口气,坐在床前的脚榻上,嘴角牵起,笑得邪气,“阿姐为什么这么傻?他给你吃了十几年的毒,你不言不语受了。如今明明已经知道是我给你下毒,还是不言语。呵,你知道父君为何爱你疼你又下毒害你?你知道他为何放任你让鹤嬷嬷把你教成那般狂妄无礼之人?只因为……你并非是父君的孩子。哈哈,我才是他正儿八经嫡亲的儿子。”
姬尘目光闪烁,却似蒙了层尘,往日姬无心的好浮上心头,他站起身看着床帐中凸出的身形,阴阳怪气道:“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我这张脸像极了他?从小你就喜欢他,可惜他最想做的就是杀了你,他不能,我却能。如今我替他杀了你,一并将你们的心事都了了,省的大家活着这么痛苦,他与我的生养之情,今日也还了他,也让我这个不该存在的人为你们做些事情,往后也都真的不必再顾及我了,反正谁也不曾真的放我在心上。”说罢,他解下手上的铃铛,与脚腕上的铃铛不同,这铃铛是个哑铃,不会响,他幽幽举起,那铃铛里钻出一条银色的虫子,摇摆了几下身子又缩回铃铛。
为什么没有效?她明明中了蚀心花毒!毕竟年幼,姬尘心下一慌,伸手将床帐扯开,床上躺着的哪里是姬无心?不过是被子卷出的一个人形罢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姬尘慌乱地回转身,风过灯灭,一丝青烟在月光下飘散而去,寒芒一晃,冰凉的剑刃已抵上他的喉咙。如气如冰的剑,幻化于姬无心掌心,攀附她的手腕如有生命一般与她融为一体,倒吸了口冷气,姬尘瞳仁紧缩,啪的一声,手里的铃铛掉落在地。
竟是,那件传说中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