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已经派人将君府里的房产地契全部收走,家中的古董花瓶,字画书册也都被侍卫们装箱入钉,搬走一空。若大个君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早已不复住日的光景。
“限一个时辰内准备好各自的细软离开此地,四十以上者回原籍,其余人等着,柴府会派管事来接的。”宫中的公公说完后就随着侍卫离开了,只留下四名在大门处看守,不准人随便进出。
等到闲杂人等都走了之后,君绮纱才带着紫坠来到了自己那已经被搬得一空的阁楼里,看着空空的书架,窗前的书案上自己最喜欢的那块羊脂玉的书镇都被那宫中来的人洗劫一空。自己曾经最喜欢坐的那张贵妃椅也早已不知去向,走到了二楼,那是自己的闺房,除了桌椅之类大件尚在外,其余能拿的能搬的也都早已搬空。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柴府做下人么?”紫坠这三日来也是夜不停歇的侍候在君绮纱的身边,老爷的猝死,夫人的徇情。让她这个小小的年纪也已经开始懂得事态炎凉,人情冷暧了。
“君令不可违!好在娘亲陪着爹爹去了,也不用再承受这份罪过与屈辱。”君绮纱慢慢走到了自己的床前,边回答着紫坠的话,内心在提到爹娘时是锥心般的痛。
“可,小姐,那您怎么办?我反正本来就是个奴才,可您呢,您是千金,怎么可受这份罪??那柴尚书与国师是一根绳上拴着的,去了柴府,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的!”紫坠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自己侍候到现在的主子。
君绮纱并未回答紫坠的话,只是在自己床榻旁的暗格里拿出个檀香木做的精致盒子来。还好这个没被宫里的侍卫发现,君绮纱将这几个月两个铺子里所赚的剩余银子都放在了这里。
“紫坠,把府里的那些下人们都叫来吧。”好在自己在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遣开了一批的家丁,有些本事的都被自己分派到店铺中或是各个作坊中了,剩下君府里的这些,除了贴身丫头和一些护院外,就是些上了年纪侍候君家人多年的奴仆了。
不多时,家中老老少少三十几个仆人都聚集到了君绮纱的阁楼,君绮纱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桌子上放着刚才分好的三十几份的银钱。就连季峰也跟着来到了君绮纱的身边。
“各位,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我以小姐的身分对大家讲话了。君家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清楚,我很抱歉连累了大家。”君绮纱稍一停顿,看了眼相处这些年的仆人后才又说道,“好在,大家当时签于君家的都是活契,并非是卖身的死契。紫坠,拿着钱分给他们,让他们领着自己的契约离开君府吧。”
大家都没有动,在他们的心里早把君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君家待人不薄,对于下人也特别宽待,从不随意打骂凌辱,虽说现在遭了难,但大小姐却还是拿了银子给他们让他们走人,这样的对待让他们怎么好就这么不顾着主子走掉呢。
仿佛看出了这些人的犹豫,倒是一边的紫坠边拿着银子边一个一个塞到了他们的手中,“君伯,这是您的,您老在君家侍候这么多年,也是该回乡休息休息了。来,红儿这是你的,快拿着吧,走吧,张叔,这些银子你让这几个护院的兄弟分了吧。快些拿着你们的契约离开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不,小姐,我们不走,我们陪着您。”
“对啊,小姐,我在君府一呆就是三十年,您这让我上哪儿去啊。。小姐。。”
一群人通通的跪了下来,有伤心,有不甘,有难过,有不舍。将这几日所有的委屈情绪都哭了出来,对于他们来说,君府就和自己的家一样。
“起来,快起来,君伯,您是管家,君家从来不把您当下人看,快快起来吧。”君绮纱不得不扶起他,“紫坠说得没错,再迟了就来不及了。君伯,您相不相信我?”
君伯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位自己从小打心眼里疼爱的君家大小姐,不知道她为何会说这话。
“各位,快快请起,君家此次遭奸人所害家破人亡。但,请各位相信我。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必定重整君府!只是现在还请大家拿着银两快些走吧,我自身难保,已无遐再顾及各位的安危了,若有重建的那一天,欢迎各位回来。”
“是啊,大家还是走吧,纱纱也是没有办法,相信大家也有老有小的,拿着这些钱做些小买卖糊口去吧。”季峰赶紧催促着他们从后门离开,免得柴府来了人想走就难了。
“紫坠,你也走吧。”君绮纱握住紫坠的手,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甚至还比自己大上一岁的贴身丫头。
“不,小姐,我不走!紫坠哪也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走!”紫坠默默的流着泪,可说出来的话却坚决无比。
“傻瓜!你又没签死契。”君绮纱拉着她一同坐在了床榻边,抚平紫坠微乱的头发后才又说道,“你我虽是主仆,但你从小就跟在我的身边,我们之间说是姐妹更来得贴切些,其实我本想等到你十八便帮你置办些嫁妆嫁出君府的,可现在。。”
“不,小姐,不。。。呜呜呜。。我不走,我不离开您。。”紫坠趴在君绮纱的腿上,伤心的哭着,若要她舍去小姐自己独走,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你。。。唉。。”君绮纱也说不下去了,除了自己的父母及兄长之外,她与紫坠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了,“紫坠,我接下来要去的是柴府,而且我也不再是千金小姐,是要去做下人的,你跟着我会受累的,我照顾不了你。”
“不行,小姐,您从小就是紫坠侍候着长大的。您怎么可以做下人?!再说入了那柴府还不知他们会怎生的折磨您呢!要不这样吧,就让我代替您入柴府吧,反正他们也没见过君家小姐的长相,让季公子照顾您,紫坠就放心了。”紫坠想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一样,一把拉过君绮纱的手,激动的说着。
“紫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君绮纱知道紫坠是担心自己,可她要真这么做了,等于是犯了欺君之罪!而且她还会将紫坠置入到一个更危险的环境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这么做的,“紫坠,别再有这种想法了。快些走吧,等峰哥哥进来我就让他带着你从后门走。”
君绮纱轻手从自己的发髻中抽出一根发钗,那是一根通体雪白的昆仑白玉,钗头刻着三朵展颜开放的梅花,梅花的花蕊用打磨的浑圆的红宝石点缀,除此外再无其它装饰。那是她自己画了草图,请凤县铺子里的师傅特地为自己定做的。将梅花钗放到了紫坠的手上后才伤感的说道,
“紫坠,拿着!还记得那一次我要你去书房的事嘛?其实,那是我看到了你脸上有红鸾星出现,眉梢眼尾、内外福堂、印堂宫禄妻妾诸宫,都皆有泛喜之兆;再看手掌心内家风纹、玉柱纹金星丘等亦有见喜红,看来你的喜事将近了。本来是想晚些告诉你的,可现在。。。走吧,这就当我是送你的新婚之物了。记住,万事不可鲁莽行事!”
“不,小姐。我怎能见你受苦而自己离开呢?小姐,我不走,让我代你去柴府吧,小姐。。”
“不可以,别再多想了!峰哥哥,带紫坠出去吧。”看着正端着杯茶过来的季峰,君绮纱赶忙叫上了他。
“纱纱,别急。我会带紫坠出去的,你都几天没进过食了,来,喝口水再说。”季峰把茶递到了君绮纱的面前。
“对啊对啊,小姐,先喝口水吧。您喝了水紫坠这就走了。”紫坠站起了身,下一刻便跪在了君绮纱的面前。
“紫坠,你这是。。”
紫坠从季峰手中接过杯茶送到了君绮纱的手中,双眼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直等看到君绮纱将杯中之水喝的一点不剩后,才终于流出了泪,
“小姐,对不起。紫坠从未骗过你,但紫坠决不会看着小姐任人为奴,被人欺辱。紫坠会代替小姐去柴府,小姐,自己保重啊!愿来生紫坠还能侍候小姐。”紫坠将手中的银子放回了桌子上,但还是边哭着边接过了君绮纱手中的梅花钗。
“紫坠,这茶。。。”君绮纱似是明白了他们的用心,“峰哥哥,连你。。。。”
“季少爷,请替我照顾好我家小姐。你们快走吧,我在这儿等着。”
“你自己也小心些。”季峰最后看了一眼忠心耿耿的紫坠,才抱起被迷倒的君绮纱从后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