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伊未承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走到了“猎物”跟前,停下了脚步,喉咙中咯咯作响,枯白的双手蜷曲着,长长的指甲闪着森寒的光。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脸上异常平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命令。
巫闲月踱到扬依身后,伸手轻轻拉开她的衣衫,那洁白圆润的香肩上,赫然有着一个火焰状的红印,他垂下红睫,在那印记上贪婪地闻了闻,十分欣赏地笑着,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小依,看到那些人了吗?从他们自不量力想要取本尊的性命的那一刻起,便都是死人了,本尊现在把他们的命都送给你……”
扬依纹丝不动,莹绿的眼睛里漾起了涟漪。
“你到底要利用我到什么时候?”扬依知道,和以往几次一样,只要巫闲月驱动她心中的杀念,眼前这些人便会统统死于她的利爪下,这里便会血流成河,而她的嗜血,在减轻自己痛苦的同时,也会助长巫闲月的魔力。
“直到我满足为止。”他用冰冷的下巴磨蹭着她的耳垂,话中带着一丝怜惜:“怎么,小依不愿意满足本尊?其实,本尊这样做也是为了小依,你看你憔悴的,真是让本尊心疼。”
他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冰凉的触觉直袭心间。
她生平从未祈祷过,但是这时,她祈祷,祈祷自己能够在命限到来之前,活着走进半月仙宫……
“臣苏,对不起了!我的身上已经打上了血沙魔王的烙印,我没有办法选择……但是,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这个魔王,释放更多的灵魂来赎罪。”
心中默默诉说着,她抬头看向巫闲月姣红而忧郁的眸子:“既然尊主已经决定了,就开始吧。”
“小依看上去不大欢喜,莫非本尊猜错了,小依今天不饿?”巫闲月兀自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扬依并不奇怪,这个魔头身上,古怪的地方太多了。
“告诉本尊,小依想要放过他们吗?”巫闲月突然单膝跪地,拉起扬依一只手,将她锋利的指甲放到自己脸上,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眼中尽是征求的目光。
巫闲月的话让跪一旁的伊未承顿时一个激灵,他抬起眼来,哀求般地看着身旁的少女,多么希望她能大发慈悲。
然而扬依却突然一阵冷笑,面目陡然变得冷酷:“如果是别人,我会考虑考虑,而北域十盟的人……就算你不杀他们,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巫闲月起身哈哈狂笑起来,身后整个山谷里都是毛骨悚然的回音,而一旁的伊未承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果真是我的小依,该柔则柔,改狠则狠。”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心中却酸涩不已,扬依的柔情始终只是对上官臣苏而言才存在,而对他,她有的不过是恨。
一抹痛色从眼中闪过,巫闲月眉间火焰瞬间燃起,千万银丝迎风狂舞,他身旁的女子早已是面目狰狞,她像一头困兽般,莹绿色的双眼流露出无尽疯狂,直直射向不远处那黑压压的人群。
几乎是同时,伊未承起身拦在了扬依面前:“血沙尊主,圣妃娘娘,请请给在下说一句话的机会,或许,尊主大人会改变主意!”
在巫闲月的控制下,扬依停在了原地,然而脸上的凶煞之色依如巫闲月眉间的火焰一般,尚未退却。
“小依,可否给他说话的机会,由你说了算,你若不答应,就第一个杀了他!”巫闲月边说边走了过来。
扬依迟疑了一下……伊未承立刻蹭到巫闲月跟前:“未承要说的,一定是尊主大人感兴趣的话!”
“哦,你倒是说来听听,倘若本尊真的感兴趣,便放了你。”巫闲月也来了兴致,他的记忆中,似乎隐隐有过一个姓“伊”的人,跟他有过什么恩怨。
“尊主大人,此话当真?”伊未承眼睛瞪得很大。
“绝对当真!”巫闲月道。
伊未承终于咽了口吐沫,稳稳情绪壮壮胆:“在下要说的,是有关残月焰灵!世间绝无仅有的魔器!尊主大人如若想得道此物,就一定要放过我们!”
听到残月焰灵四个字,巫闲月果然惊喜不已,他想起了记忆中那个人——伊铁杉,那个无意中得到残月焰灵的人。只可惜,当年他巫闲月找到线索的时候,伊铁杉已经死了,据说是被残月焰灵反噬,也是因此,残月焰灵被封印了起来,下落不明。
然而高兴归高兴,伊未承刚刚的话,提到的条件依然让他感到气愤,他抓起地上的伊未承,怒道:“你在和本尊讲条件?”
“在下不敢,只是,残月焰灵如今被封印在北域伊府院内的后山上,如何能将其取出来,只有在下知道!”
巫闲月笑了,关于残月焰灵的种种,本以为要费尽一番周折,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好,果真是本尊感兴趣的话题!本尊倒是想放你一马!不过,不知道我的小依意下如何……毕竟,她那么虚弱,好久没有进补了。”
没想到血沙魔王竟是这般儿戏之人,伊未承一时傻了眼,他看着扬依凶巴巴的脸,心中刚升起的意思希望似乎又要破灭。
“让你活着可以,但是,他们,必须要忠效于血沙魔王!”扬依指着前方北域十盟黑压压的人群,坚定地说道。
她明白,这是在赌命,不仅赌自己的,也赌别人的,然而,这是唯一能保证不让这些人伤害自己,又能救他们性命的办法。只要她顺利进了半月仙宫,杀死巫闲月的心脏……一切便可以结束了。
“好,就依小依说的做!你,还有意见吗?”巫闲月道。
伊未承点地磕头如同鸡啄米一样,哪里还敢有别的意见。当然,很快他便明白了,所谓忠效于血沙魔王竟跟他想象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夜色中,巫闲月眉心一团火焰灼灼发光,顿时狂沙乱舞,星月无光,数千颗心脏自那些人的身体里破膛而出,伴着痛苦的哀号和嘶叫声,血腥之味铺天盖地而来……
痛苦是短暂的,下一刻,那些失去心脏的人,便排成整齐的一队,表情木然而坚定地走来,他们的眼睛已经统统变成红色,口中喊着:“血沙死士,战无不胜,尊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独还正常活着的只有一个人,伊未承,此刻他似乎比死还要痛苦,惊恐、绝望、仇恨、愧疚撕裂着他,他定定地看着那些变为血沙死士的人,那里有其他几位盟主,有他手下所有的精兵强将……是他,出卖了他们。
扬依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血沙魔王的御沙术,刚刚的血腥味让她精神大振,可是,瞬间她的身体便开始冒冷汗,她眼前渐渐黑了……再也支持不住,最后心中念了“臣苏”二字,便缓缓倒了下去……
上官臣苏带着宫艮、如公公和丞相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只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
他一眼便看到正蜷在巫闲月怀中早已昏过去的扬依……
“巫闲月!你对扬依做了什么?”
巫闲月抬起头,扫过上官臣苏神情紧张的脸和他身后的一干人,目中仍是一片冷蔑,鼻中轻哼一声,却将扬依拢得更紧。
“扬依,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上官臣苏看着巫闲月怀中扬依憔悴的小脸,心中一阵好不是味的翻腾,握着冰芒的手攥的咯咯直响。
巫闲月并不抬头,只是心疼地看着怀中的人儿,嘲谑道:“哼!你说你要用万苍心法救扬依,话说这太令本尊不放心……”
在幻日朝臣的面前,巫闲月这个疯子如此举动,自然让上官臣苏面子上有些难抹。可是,有些话,绝对不能当着幻日朝臣的面说。
蓦地,他手中冰芒一亮,银色的扇面发出耀眼的蓝光,巫闲月的眼神随之一凛。
众人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已经扯到了十几米外,上官臣苏挥着手中的冰芒步步紧逼,招招犀利,巫闲月银发飞扬,步步懒懒地退避……终于到了一处距离众人较远的地方,他伸出手指卡住了刺向胸前的冰芒。
“你这个魔头,记性真是差,难道忘了日前的约定不成?为何偷偷带走扬依?”上官臣苏怒目道。
“还问本尊为什么?小依她若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连命都会送掉!你根本就保护不了她!”巫闲月俨然已经恼怒。
“不论怎样,如今幻日的使臣要接扬依回去,你最好不要阻拦。约定的日子,我会让你带扬依走!”上官臣苏道。
“哼!幻日算什么?你们万苍教怕,本尊可不怕!本尊现在就是要带走小依!本尊要保护她!”巫闲月红眸几乎愤怒到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