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也好,找不到也罢,不用勉为其难。”幻无欢幽幽叹了口气:“朕本就是一介凡人,凡人何求?感情的事,有缘无缘皆顺天意好了……”
“陛下,您怎会这么想?是您亲口告诉无忧,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转世,之所以保留了前世记忆,就是因为亡花殿下的禁限将至。您不想完成一千年前留下的遗憾,弥补对亡花殿下许诺的一世爱恋了吗?”幻无忧瞬间焦躁起来。
幻无欢性淡如水,对权政并不上心,登基五年以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流露出懈怠情绪,以往都是对于国事民事,但是这次,竟然连亡花殿下都要放弃,实在出乎他所料。
幻无欢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甜腻的笑:“无忧,你是天下最关心朕,真正能令朕感动的人。”
幻无忧心中有丝震撼,他抬头看着幻无欢,澄蓝的眸子中浮现出难言的忧伤:“无忧所了解的陛下,对亡花殿下的深情大过一切。可是如今陛下的想法,无忧真的难以理解。”
幻无欢笑了:“一个梦,有时候会做很长时间,可能超过千年……但是梦醒的一刻,都不过是瞬间。前日,在徊阳殿见过扬依后,朕做了一个梦,梦到前世了。”
听到幻无欢提到自己,扬依不禁皱了眉头……前日?徊阳殿?前日自己还辛苦地奔波在前往幻日皇城的路上呢……坐的牛车还是拄着拐棍都忘了。
殿内二人的对话依旧,扬依收起遐思,侧耳倾听。
“陛下梦到了什么?可否说出来,无忧为您说解。”幻无忧也颇有些好奇。
“说是梦,也不是梦。那是一千年前朕的亲生经历……”
幻无欢饶有兴致地回忆起了往事。扬依集中了注意力……凡是跟一千年有关的东西,必定是她不可以错过的。她相信,任何世道,信息都是宝贵的资源。
一千年前那个吉祥的日子,春风送暖,鸟语花香,幻日王宫的后花园里异常热闹。因为要为三位满百天的小皇子举行抓阄仪式。
皇后不能生育,老皇帝仅有的这三位皇子,其中两位是荣贵妃的双生,老皇帝为兄弟二人分别取名幻君合,幻君离;另有一位皇子与此兄弟两人同日所生,这孩子看上去十分恬淡安静,老皇帝在取名时选了个嫌字给他,唤作幻君嫌,他的母亲是芩贵妃。
太后,皇帝、皇后,荣芩两位贵妃当时都在场。几乎后宫所有的嫔妃也都聚集在此。
三位皇子被放坐到案上,小小的人儿们看着香案上五花八门的道具竟也皱着眉头,颇费了一番思索。
幻君嫌似乎早就看着那攒佛珠,芩贵妃看在眼里,早有想要捶胸顿足的迹象。
“儿啊!那可不是咱要的!换个啊!”无论怎么使眼色,言语提醒,幻君嫌都只是看一眼,继而转头,还是一动不动瞅着那攒佛珠。
而君合、君离兄弟二人却几乎同时盯上了一块黑黑的圆圆的石头,当时,荣贵妃的脸上顿时犹如灌了铅一般难看。
刚刚百日的孩童们自然不知道这次抓阄幕后的故事。据一个云游的道人告诉老皇帝,他的这三位皇子,生时恰缝千年一遇的残月之日,这一日所生之人命中注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劫难,究竟到什么程度,道士只言天机不可泄露。
道士所说,破解的办法则是将三人的劫难归置于一人身上,则其余二人不仅可以幸免于难,还能尽其发挥自身天赋,在某方面成就非凡。
那黑石便是道士做法后的道具,摸到黑石的人,注定着一生要承担三个人的劫难。
幻君合伸手摸向那块黑石,幻君离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悦,小小的孩子,眼神居然那般凌厉,非常人所有。
幻君嫌似乎被那兄弟二人所吸引,他的眼光暂时离开了佛珠。
就在幻君合要拿起黑石的那一瞬间,幻君离突然伸手去争夺,毫无防备的幻君合被弟弟的举动吓了一跳,当然那黑石已经被对方抢了去。
至此,荣贵妃脸如死灰,心若冷水泼了一般冰凉。
芩贵妃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妹妹好歹有两个儿子,一个不成器,还有另一个;倘若这劫石真落在我家君嫌手中,那姐姐我这辈子可算是完了。”
荣贵妃冷了她一眼,继续看着另外两个孩子的动作。
被抢走黑石的幻君合,目光不知为何转向一直被幻君嫌盯着的佛珠,而幻君嫌也丝毫没有护着的意思,幻君合毫无阻碍地,轻轻拿起了佛珠。
荣贵妃此刻已是全身都冰凉了,她两眼一黑,当时便晕了过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幻君嫌犹豫着拿起了离自己的近的那枚官印。老皇帝曾经要把玉玺放上去的,后来被皇后和太后劝说改为了官印。但这其中的意义却差不多少。
芩贵妃顿时喜笑颜开,没想到看似老实的儿子,最后竟抓住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做母亲的当然最高兴不过了!
这些事情自然是日后芩贵妃讲述给幻君嫌知道的,每每讲起的时候,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无边幸福和骄傲,胜过皇帝对她的一切宠爱与奖赏。
从母亲的脸上,可以看到,儿子的命脉是她这一生最最在乎的东西。
后来,芩贵妃便当了皇后。
随着幻君嫌渐渐长大,对一件事充满了好奇,母亲所说抓阄的故事中有那样两个兄弟,他们和自己一样是父皇的血脉,可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懂事以后,他便问母亲,哪知不仅没有得到答案,从那以后,母亲连那个故事反而都不再提起。
幻君嫌便是幻无欢的前世。
那晚,只是在徊阳殿外静静地看了那个万苍教的女子姽扬依。她的眼睛恢复了,为何看上去却毫无神采……她没有表情呆坐在那里,美丽而又沉默。
幻无欢想要亲近她,跟她聊聊天,却又想起凄亡花来,不得不转身离开……
“记忆多了,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就是那晚,朕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一千年前,当我还是幻君嫌的时候,抓阄的场景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那两个兄弟,还有周围的人,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那样真切!”幻无欢讲述完了,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
“陛下,还在怀恋那串佛珠吗?可是你最终抓住的毕竟是代表玉玺的官印。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您生来便是幻日的王!如今,血沙魔王依旧在怒焰裂谷的西端,无时无刻不垂涎着我们的土地!纵使有万苍教的鼎力相助,无忧也不敢保证,当残月之日到来之时,一千年前的劫难不会重演。”
“我不想幻日帝国像一千年前的半月国那样,一夜之间沦为沙漠。”幻无忧最终还是说出了他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