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软银轻罗百合曳地长裙,玫瑰红撒白梅花的华服,束着纤腰,彷佛凭空从白玉石的地上开出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蓉,迎着袅袅的风,摇曳生姿,顾盼依依。
天气晴好,一轮红日从东边渐渐升起,在天际,汇成七彩的霞光。
园子里的花树,偶尔有几株已经在初春的凛冽中探出尖尖的嫩芽,黄中透着浅绿,装点着寂静阴郁的宫殿。
面东的宫墙边,有一带枝干茂密的迎春,努力蜿蜒上行着。几朵含苞待放的米黄色花骨朵,尽力得向上伸展着,似乎要越过宫墙,开出一片春的绚烂。
云岫闲闲得散着步,时而与宫女说笑,其实一双耳朵,片刻不放过远处的动静。
终于,传来了遥远而沉闷的鼓声。
她嘴角含笑,绕个圈行到大门前。
门前的侍卫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知道她素来是个脾气温和宽待下人的,俱是含笑给她请安。
为首的不由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们。”
“倒也没什么,”云岫又上前两步,踮起脚尖往永和宫正殿的方向望,喃喃说道:“我恍惚听见那边有些喧哗之声,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楚楚动人的小脸上,满含着关切。
侍卫登时露出笑容,回道:“娘娘大可放心,今儿是咱们王爷……哦,是皇上登基大典,百官朝贺,使团恭贺,热闹得很呢……”
闻言,她眼里立时流露出了渴望,越发向着永和宫探看了。
半晌,眉心紧蹙,咬着唇瓣道:“可惜……那样的大场面,我竟是无缘见到,实在可惜……”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当然,不是英雄,不表示就能过得了。
众侍卫们,平素虽在宫里领着差事,但极难得进一趟后宫。而如云岫这样高等级的美人,更是想都不敢想,如今美人失望,连带着他们,都涌起一股难言的失落之意。
其实,她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滴滴的人儿,每日这么多人看守着也罢了,日日关在这半亩地大的宫里,确实委屈了她。
心知侍卫们已经有几分意动,云岫清澈的目光再次轻轻扫过众人,眼波流转,依依长叹道:“罢了,我还不知能不能活过今日呢,何苦再自寻烦恼。见与不见,左右都是一个死字而已……”
顺着她的话音一同落下的,是颊畔的清泪。
她姿容胜雪,似碧落九天,盈盈秋水一支梨花带雨,清冷孤寂。
试问,世间有几个男儿,眼睁睁看着绝世美人黯然神伤能够无动于衷的。
“娘娘多虑了。”侍卫到底定力不够,语气焦急起来,“娘娘切莫太过难过,娘娘于社稷有功,皇上恩赏娘娘还来不及呢,岂会降罪。
倘若娘娘真心想去瞧瞧,也不是不可。咱们几个陪娘娘去,只管躲得远远的,偷偷看一眼也罢了……”
依他们的猜测,王爷并未打算把美人如何,不然也不会这样好吃好喝供着她了。相比老皇帝其他被打入冷宫甚至赐死的嫔妃,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说不定,自己将来还要靠她多多提携呢,要知道王爷原先几个妻妾,俱是别人塞给他的,比起眼前这位美人来,分明是云泥之别。
云岫诡计得逞,却故意担忧的问道:“这样可以吗?会不会惹怒了王爷,连累几位大哥跟我一同受罪?”
这一声娇滴滴的大哥,把众人叫的身子都要软了。
侍卫首领一拍胸脯,豪情万丈地保证道:“一切包在我们兄弟身上,绝不会叫娘娘受委屈,大家说是不是?”
一时间,个个争着表现自己的英雄本色。
“那……多谢大哥了。我只在那看一眼,咱们快点回来,好不好?”看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美人的待遇,永远是不一样的。
云岫决定,好容易上天赐她美貌,自然不能辜负了,一定要好生保养着,多为自己换点特权。
若年在一旁听得滴汗,却不解她为什么非要去看那什么登基大典。不敢劝她,只得建议道:“娘娘穿成这样过去,只怕引人注意。不如……换上侍从的行头,不打眼些。”
大家都道很是。
云岫忙回房,弄了套小太监的衣裳换上,越发显得她脸若芙蓉,体态轻盈。
于是,侍卫首领只留了两个人看守昭阳宫,余下十来人,一同掩护着她,偷偷去瞧登基大典了。
路上虽有遇到宫人侍卫,俱是行色匆匆,倒没留意他们一行膀大腰圆的侍卫中夹着一个身材娇小的。
出后宫时,有侍卫略微盘问了几句,见他们都有腰牌,又是新皇宠幸之人,倒无人敢为难。
永和宫是皇宫三大殿之一,只有在重大节庆、典礼期间,比如新皇继位等,才会动用。从昭阳宫过去,约有半刻钟功夫,到那里时,云岫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她方清楚,她的魂穿越了,但身体是不随意志为转移的,到底是古代娇生惯养的女子啊。
彼时,登基大典已经开始。
云岫一行人,躲在永和宫大门外,远远向里观望。
正殿约有十丈高,朱红的墙,金黄的顶,反射着明媚的阳光,显得异常金碧辉煌,庄严绚丽。
白玉石铺地的诺大广场上,跪着黑压压一地的人,寂静无声。
云岫看见,一个身穿明黄龙袍之人,正一步一步沿着台阶走向顶端,那里有一只金漆雕龙的宝座。
他猛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壮阔的场面,彷佛看到了匍匐在他脚下的万丈山河,江山如画。
掩在大门后面的云岫,细细赏玩着属于古代人的游戏,谁知骤然响起的山呼叩拜声,唬得她吓了一跳,几乎滚出门去。
这里离卫翟有百步之遥,但卫翟目力极佳,而且正对着大门,一下子发现了这里的动静。他浓眉轻皱,很快疏散开来,继续举行登基大典。
云岫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得暗暗发慌,估摸着这点时间那人应该已经离开昭阳宫了,也没心思再呆下去,招呼众人回去。
众人怕耽搁久了惹怒皇上,忙点头应是,仍像来时那样簇拥着她回去,安然送回昭阳宫。
一回宫,才换下衣裳,云岫就急着屏退下人,去隔间那里看看男子是否还在。
果然,已经人去如烟了。
她不由定定地站着,看着那口大箱子,一下子竟是无所适从起来。
他,几乎是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最熟悉的人,一朝离去或许永不再相见,心中难免失落彷徨。
男子会不会回来救她,她一点都没有把握。毕竟,皇宫不是菜市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而且她看得出来男子是个身份尊贵的人,不一定乐意为了她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再跳一次火坑。
如果为了自身安危,他放弃了对她的承诺,她也不会怨他怪他。
人性本是自私的。
虽然她能够想通,但心口依然闷闷的,回屋到头即睡。
这一觉,竟是睡到日头下山才醒来。
还是因为皇上驾到,若年若华拼命把她唤醒的。
皇上来了?他来干什么,难道是上午看到自己,兴师问罪来的?
云岫有点小小的紧张,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一股气势。
输人不输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