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本质一如
生命的单纯与温柔
我相信
所有的
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
……
－－席幕容
桌上的碗筷乱七八糟地横躺着，早上感动了她一下下的粥也还在锅里。这小子，居然不整理一下再出去，乱扔东西的老毛病又犯了。
早上的粥实在太好喝了，害得她回味了一整天。语妍舍不得倒掉，重新热了下，又舔了点虾仁。真好吃，友西的手艺真不赖，要是一辈子都能吃他熬的粥就好了。语妍边吃边想，眼看一锅粥就要一扫而空了，可他还没回来。
她把所有的碗洗掉，又擦洗橱柜的角角落落。不是她勤劳，而是一个人有点不习惯，有点冷清了。把电视机开到最大声，打开所有的灯，厕所也不放过。她突发奇想，从储物室找出了一个拖把，从房间拖到客厅，又从客厅拖到厕所，确保每个地方不留一根头发。
看着客厅，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可就是想不起是什么。她懒懒地跳上沙发，横躺着。唉！真舒服！扭扭腰，弹起舒软的身体。举头，指针还是在8与9之间。怎么还不回来？这家伙怎么有喜欢让别人等的习惯！郁闷！哪个女人嫁他了，不就变成等待“不回家的男人”了，可怜啊！还好那个女人永远不会是她。她不时想到他，并且为将来他的女人担忧。对着天花板的彩色吊灯，她的眼睛开始模糊，仿佛满天星星环绕。
“砰砰砰”，她突然隐约听到有人敲门，走进玄关处，还有悠扬的铃声。难道是友西回来了？她先透过猫眼看看，是小小。开门，投进小小的怀抱，一副受人欺负的样子。
“小小，你终于来看我了！”头钻在她怀里，猫咪似的抚弄。
“妍啊！你在干吗呀？我都找你好久了！电话不接，门铃也按了好久才开。”小小轻拍她的背。
“我在家啊！一个人。”仰起头，委屈得像要哭了，“你想我了吗？”
“不是！啊？也是！”语无伦次。
“不是想我干吗找我那么着急呀？”继续抱着小小撒娇。
“唉呀！快跟我去医院！路上再跟你解释！”说着就拉她往外跑。
“等等，我关门！”被她弄的心里怪怪的，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的。
“小小，你快说，去医院做什么呀？”语妍像只无头苍蝇，也心焦。
“你呀！不管怎么说……唉！是友西，他晕倒了，在医院躺了一整天了。”她知道，她说得再多也只是废话，语妍是一根筋，怎么也拉不动的。
“什么？”早上不是还好好的！给她熬粥，为她盛上，出门的时候，还……吻了她。
静默，脑袋里都是不祥的预感，手无意地使劲拧着车椅罩。
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治之症？所以，他要在他临死前给她美好的回忆？怪不得他的表情怪怪的，每次注视她，都是那么深情，要把她看穿似的。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不是要内疚一辈子了，或许他是认真的，而她，只是要给他最后的机会－－要他永远不来缠着她，她几乎在玩弄他的感情。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对他好点的。
“妍妍，下车了。”小小给她开门，“在六楼。往这边走。”
她失去了方向，只知道跟着小小往不知名的方向跑。电梯从一到二，再到三，看着就如蜗牛爬似的，这电梯是不是坏了？只是到六楼却像过了一个世界那么漫长。语妍盯着门框上红色的数字，“叮”声后就向外跑。
“妍，这是三楼，还没到。”小小把她拽回电梯，看她失神的样子很是出乎意料。
“哦。”语妍尴尬地站在小小身旁，低着头。
电梯又开始向上滑，数字终于变成六了。语妍转头问：“到了？”是等待肯定的答复。
“恩！”小小向左边指指，“这边的606。”
语妍迟疑着不敢向前走，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沉重地像踩在泥泞的沙塘里。她害怕看到他苍白的面容。
若干年前，那是她刚接到通知书的时候，她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母亲好消息。刚出电梯，一位认识她的护士阿姨同情地看着她说：“孩子，你要坚强！”泪水溢出眼眶，她跑去母亲的床铺……
“妍妍，你怎么了？”小小拉回她的思绪，“第六个房间就是友西的……”
“那我们过去吧！”吞下苦水，用力扯回即将淌出的眼泪。
“为楠、友西，我把妍妍接来了。”小小看到自己的男友眉飞色舞，像是分开了三春秋久远。
语妍一言不发，望着友西发呆。友西温柔的眼神也直直对着她。
“小小，我饿了，咱们去买点吃的来。”为楠对她使眼色。
小小心领神会，自豪地笑笑。
“妍妍，我们一会就来，友西先拜托你了。”小小说，挽着为楠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房间里的空气凝滞。
“妍，你担心了吧？”友西看她的脸色比他还青，简直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是关心他的，是在意他的，心里是高兴，也是不忍。
“你好点了吗？”语妍没正面回答他，眼睛也转想别的地方。
“恩，妍，”他坐直，试着握住她的手，“放心，我没事，只是不小心……”
“你怎么那么让人不放心？”眼神犀利，眼眶里泪花闪闪，“以后不要给我熬什么粥了！我不喜欢喝你熬的粥！”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他因为她又晕倒了，她不要他再做无意义的付出了。就算他再努力，她还是一如从前的她。
她不喜欢？可是，她明明吃着蛮开心的。难道她是怕他失望，所以故意装的？“你不喜欢喝粥，我下次给你换口味。只要你喜欢的，我都愿意为你做。”把她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口，“我不会让你再担心了，这次是我错了。”没有一点虚情，满脸都是歉疚，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什么都不要你做！”语妍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你什么都不要管……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你就什么都不要为我做。”傻瓜，怎么还不懂我的话！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为我心爱的人做些什么不是很正常吗？”友西甩掉手上的掉针，“难道我这样也不行？你把我当作你的男朋友了吗？”温热的鲜血溢出就变冰凉了，滴落，凝固。
“可是我不值得！”
“什么你不值得？”友西气得掰过她的头，然后努力冷静下来，“妍，我会等你的，等你完全接受我，等你把你的心交给我……”
“我……”话没说出口，他的嘴贴上，先是啃咬，然后转为温柔的游移。他要封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出让自己疯狂的话语。他要把她弄疼，让她感受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但，他又不舍，后悔得更疼，添舐她咬破的嘴唇。
她快窒息了，当他移开火热的唇时，她嗅到一丝血腥味。她的唇还在溢血。他的手指滑过她的唇，温柔的，冰凉的，眼眸里是深深的歉意。
“妍……”深长的呼唤，“妍……”
拥入他的怀，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双手收紧，头埋进颤颤的胸怀。
“妍，你不要担心。其实我今天就能出院的，是为楠怕我……他胡乱担心，非要我住一晚不可。”
“恩，知道了。”低头，他的手上都是血迹，“你的手？”
“没事！”傻笑。换来凶狠的一瞥，跑出去叫护士。
又把她拉回怀里，说：“这里有铃，按铃就行了。”空出一只手，自己按下。一分钟的时间，年轻的护士来了，她埋怨了几句，换了个位置挂吊针。出去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小心点，不要再掉了。”
语妍接了点热水，混入冷水，把水温调试到不烫，用棉球沾上，给他的手擦去血迹。
“妍，我的脸也要。”小孩子般的央求。
“好！”她换了水和盆子，接着把床铺立成45度角。
“把脸仰起来。”她挤干，软软的毛巾不重不轻地在他的脸上擦拭。他乖乖地凭她摆弄他的发丝，尽情享受难得的温柔。要是每天都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就算再来几百次，他饿一万个愿意。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你能不能每天都给我洗脸？”
“去你的！做梦！就这一次！”她停下，“如果再来医院，我就不来探望你了，我最讨厌来医院！”
两人说着，为楠和小小拎着一大袋吃的进来了。
……
由于医生说要进一步检查，友西就算不想，也还要在医院多待几天。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语妍的到来。
语妍第二次提前下班，而且是提前半天。她不会做饭，只能去一家比较放心的饭店打包，老板亲自下厨，还另外多送一个营养汤。脚步轻盈，笑容满面，友西一定饿晕了，呆会肯定吃得狼吞虎咽。
走进病房，门内传来欢声笑语。不同的声音，友西也显得格外高兴。一个女人说：“西，你怎么会事物过敏呢？你不是很清楚自己不能吃哪些事物的啊？”
“是呀！是哪个朋友请你吃的？你的朋友中，没有不知道你吃虾过敏的呀？”
“哐当！”手中的袋子滑落，门也同时打开，所有的眼睛都朝向门外，惊奇……
她呆立着，地上的盒子倒翻，一只虾从菜盒里滚出，红的刺眼。穿过那个女人鄙夷的神色，她无地自容，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