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歌缓缓走上前，微施了礼道：“三位姨娘，可听长歌一言？”
骆氏抚了抚发鬓，轻抬眉眼，没好气的道：“长歌啊，你要说什么我们不是不明白，可是我们到底是做姨娘的，不比你娘家底丰厚，这些随身携带的东西都是对我们有意义的，你之前让我们帮衬着些，说实话我们也都不是不讲情面的，东西能卖的也都卖了，如今就这么点念想，难不成也不被允许吗？你娘是大夫人没错，管理我们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也要我们自己愿意才是，若是威胁利诱怕是不能服众呢。”
骆氏说完看了眼张氏和江氏，江氏反应最快，当即道：“是啊长歌，虽然老爷说过，大夫人若身体有恙，让我们要遵从你的安排，可是你也不能太逼迫我们，总要我们愿意才是吧，这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家心里会生出不少矛盾呢，日后别说和谐了，怕是住在一起都要打架的。”
骆氏听罢也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而且卖一次东西是情非得已，总不能次次没着落了就去卖东西，我们还有多少东西可以卖啊，最后不还是个死吗？若你能想到万全之策，我们倒也无话可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宋长歌却听的明白，这是都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留个念想，还不是坐等着看这个家到底会如何收场，若是真的倒了，也便树倒猢狲散，怕是最后什么亲情仁义，都会不顾了，想到这里，宋长歌心里也是轻叹一声，面上却极为镇定，缓缓道：“几位姨娘果真是思虑周全的，说的都在礼，让长歌也无错可挑，而且更加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是……”
宋长歌语气一转，看向三位姨娘，不由的苦笑道：“别的咱们先不说，就好比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的，我倒想问问几位姨娘，你们准备如何？”
三位姨娘一听都住了嘴，这个时候谁先说话都是不妥吧，宋长歌见状立马逐个走向三人上下打量道：“骆姨娘已经三十又五了吧，别告诉我你要重操旧业过那戏子的生涯，即便你肯，这些年的安稳日子也容不得你再有机会抛头露面了，说到底，这个家散了你也活不下去。”
“还有江姨娘。”宋长歌不客气的看向江氏：“当年的江家尚且还有良田和生意，虽然不算什么大户，却也是吃穿不愁，只是后来江老爷子好赌，输光了家里所有的家当，若不是父亲的接济，怕是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吧，如今父亲发配边疆，试问谁还会去接济江家？就算姨娘回去勉强有个住处比这西岭村要好，可是姨娘要以什么身份自处？你尚且没有和父亲合离，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吃喝住又有哪一项比在这里舒坦自由？”
“当然……”宋长歌又立马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氏：“张姨娘就更不用说了，父亲是私塾先生，讲究的是礼仪尊卑，三从四德，你嫁入宋家的那一天，张老先生怕是不愿意和宋家沾染上任何关系，以免别人觉得他是凭关系才开了那间私塾，而且我听说张老先生去年已经娶了新的夫人，新夫人又给张老先生的晚年添了一子，你若现在回去，如何自处？这是其一，其二，宋家败落，对外的名声却是贪污受贿，想张老先生如何固执的人，怎么会让这样的你辱没了家门，只怕再也不愿见到你才是？也怕你的回去牵连了整个张家，我说的对吗？”
三个姨娘皆是沉默不语，各怀心思，宋长歌分析的句句在理，这也是为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三位姨娘都没有坚持离开的原因，只因为毫无退路。
宋长歌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直言不讳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还有什么好坚持的，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退和进都是一起的，这个家好，你们的日子也才会好，这个家散，你们也只有流落街头的命，流落街头当然不会死，做个乞丐没什么大不了，又或者凭着姿色入主风月场所，赚些皮肉钱，大概也是可以生计的，可是三位妹妹呢？都是多么清高的性子，谁会愿意过那样的人生，还是在这山坳里，结婚生子，平淡一生来的更好？”
话说的不好听，却是整个事情的关键，仿佛将一根根对方不愿意正视的刺穿入对方的心里，时刻提醒着三位姨娘，她们，真的无路可退了。
骆氏面色暗淡，第一次卸下了骄傲的嘴脸，声音却是干冷的没有任何情绪：“大小姐是想我们怎么做就直说吧。”
宋长歌微微而笑，缓缓才道：“这样吧，骆姨娘的玉簪是父亲给的，意义自然不同，咱们也不说卖，完了去当掉，等咱们有钱了再赎回来，至于江姨娘的珍珠项链，大可以拆开来，只卖一半，另外的珍珠串成个手链什么的也可以吧？至于说张姨娘的玉佩，自然是意义非凡，当和卖似乎都对她十分残忍，可是不让她出力，其他姨娘也会不高兴，所以长歌觉得她可以先拿自己存的金叶子出来，玉佩的事可以缓一缓。”
“什么！你还有金叶子！”骆氏和江氏一听来了火，上次大家交出身上值钱东西的时候，原来这看似柔弱的张氏是留了一手的。
张氏也慌了，完全不知道宋长歌是几时发现她偷偷缝在女儿衣袖子里的金叶子的，她其实只是想留一片金叶子日后做它用，却不想被当场点破，好像她真的心怀不轨似的。
“两位姐姐听我说啊。”
“还有什么好说的，好你个张巧凤，我们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心眼的，你这样太不地道了，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呢，你这样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骆氏摩拳擦掌的就朝张氏过去了。
江氏也不怀好意的伸了伸手，看那架势是要在张氏身上好好搜一番。
几个人纠缠成一团，田氏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却也没有多言，她反而赞许的看了眼宋长歌，眼下看样子，问题是暂时解决了，只是以后的日子……她终究是不敢想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宋长歌轻舒了口气，看向窗外，秋风瑟瑟，看样子有要下雪的迹象，冬天的第一场雪，似乎来的太早了些，对于这个家，其实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只是各有想法，总不能一概而论说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至于以后……
她也不是没有迷茫过，只是路总是慢慢走出来的，只要问心无愧，也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