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很快从昏迷中醒来,只是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绳子勒的不是很紧,既困住了她的行动又不至于伤害她,眼睛被黑布蒙上,嘴巴却是自由的,很明显对方不怕她呼喊,这里应当是对方的老窝巢穴。
身处的环境很是温和,即不冷也不热,按照常理抓了人不是应当锁在柴房一类的地方,可为何胭脂分明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十分舒服的床上,用手触摸面料竟然是蚕丝,在草原那是相当奢侈的东西,唯有塔娜和哲里木才配使用。
一股香气逼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起初胭脂误以为是迷香,可是她人既然已经被绑了又何必用迷香,细细一闻,竟是西域的檀香,沁人心脾、清心明目。
疑虑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双沉稳的脚步向她慢慢走来,胭脂的耳朵很灵,这个脚步声并不陌生,他走了几步后便立即认出,只是胭脂却不愿相信,带着怀疑问道:“是你?”
对方的脚步讶然而止,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她这么快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是解开她眼前的黑布?还是装傻充愣继续蒙骗?
“大哥?”他在迟疑,抱着一分侥幸,以为胭脂不过是在糊弄吓唬他,唯有直接道出他的身份。
“咣!”像是身体不小心撞到的声音,这也就证明了胭脂的猜测并无错误,她的心突然间慌了,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误会,抓她的人一定不是义兄年羹尧,一定不是。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错了,胭脂做了一个愚蠢的行为,感受着身后是坚硬的墙壁,愤然冲着那里撞了过去,若来人是年羹尧见到她做傻事,一定会冲过来用手挡住她的额头,黑布顺着他的指尖滑落。
她的额头没有受到半点的伤害,重见光明,眼前闪现的人却非她所愿见到:“年羹尧,为何是你?”
那双一直带着笑容的水眸,此刻却满含憎恨的瞪着他,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呆呆的保持着那个动作,不敢再看她。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胭脂除了知道他叫做年羹尧三个字外,对于他的其他都一无所知,胭脂没有去问,没有去怀疑,就与他结为了肝胆相照的义兄义妹,是出自她最后的一份相信,可惜人性本恶,她相信人的后果就是伤害自己,而她已经无伤可伤了。
胭脂没有流下半滴眼泪,年羹尧以为他不值得,殊不知胭脂的眼泪早在爱情背叛、亲人陷害、胎儿流产的时候流干了流尽了,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痛,再也不会伤,但人只要活在世上就有七情六欲,会痛,会伤。
“对不起……”年羹尧地垂着头,不知道重复的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一直到嗓子沙哑,直到胭脂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咒怨才停止,他害怕胭脂那个眼神,那个眼神真的很可怕,更不应当出现在她这样善良姑娘的身上。
胭脂在他一声声歉句中恢复了平静,当时的她面上平静无波可是心里却早已歇斯底里,冷静过后思绪也经过了整理,一路之上的确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是她偏执的相信忽略掉:“你为了谁骗我?骗我的目地何在?”
历经无数伤痛,胭脂的自我恢复能力早已高于寻常之人,半个时辰的时间胭脂竟能想的这么深,不知是喜还是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年羹尧为她解开手脚束缚的绳子,看了看打的绳结蓦然的笑了一下,子夜不愧跟着主子多年,深知主子对于胭脂的重视,根本没有用一点力气,若是胭脂稍稍懂点功夫微微用力便能挣脱开。
胭脂活动下手脚,腕处一点绳索捆过的痕迹都没有,看来那幕后之人对她这个俘虏很客气,不客气的盯着年羹尧,眼神很是犀利,似是他欠了她一般:“把我松绑,不怕我趁你不备逃了吗?”
“我相信你,正如你相信我一样!”年羹尧脱口而出,说完就羞愧的低下头,胭脂对他的信任是那样的偏执,而他呢?他如今竟然好意思说相信二字。
固然如此,胭脂看的出来年羹尧是个诚信之人,他选择欺骗绝对是情非得已,而胭脂静静的坐着,等待他说出这个情非得已的理由。
“我,是个孤儿!”孤儿这个词,听在胭脂耳里并不陌生,她自幼丧母,虽然父亲还在世,可哲里木何曾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她与孤儿又有何区别呢?
停顿了许久,年羹尧实在不愿对人讲述自己的身世,虽然很悲惨可并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情,因为像他一样的人太多太多,这一次勉为其难的开口则是希望求得胭脂的宽恕,他不愿失去这个难得的义妹,一个在他生命中出现彩虹的曼妙姑娘!
“自我懂事以来便是在乞丐堆里面长大,没有爹,没有娘,靠天,靠地,靠自己,与比我大许多的乞丐头抢食物,以前的我很瘦弱常常抢不到东西只能饿着,有些时候饿的实在受不了就去乱葬岗,扒扒死人的衣服,幸运的话会捡到一枚铜钱。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主子的出现……”
果然,年羹尧的背后有一个主子,想必也是这个主子派遣他陪同自己来到北京城,虽然满含欺骗不过更多的成分似乎是保护她的周全,难道这个主子是与她熟识的人?
“那一年我七岁,主子八岁,同往常一样和其他小乞丐们抢着食物,其中一个馒头滚落进一辆行驶中的马车下,那辆马车很高贵很豪华,京城的人大多都辨认的出车中的人非富则贵,小乞丐们害怕的不敢上前,可是我已经饿了整整三天,不管三七二十一钻入了马车底下,驾车的人似乎对我视而不见,我终于拿到了馒头,可马车的车轴眼见就要碾到我的身体,车夫知道我的存在,知道这样子我会受伤可他不在乎,一个小乞丐的生死谁又会在乎呢?”
年羹尧一直背对着她,那看似壮阔的臂膀却隐藏着这样心酸的过往,胭脂忽然觉得,与他相比自己幸福多了,毕竟年幼的时候还有母亲的教导,受伤的时候塔娜也会呵护她,可惜胤禩的出现搅乱了这一切,女人的善妒害她失去了那个善良的姐姐。
小乞丐们和路边的行人虽然担心却一动不动,他们不敢,害怕得罪了马车内的贵人,那个时候的我被眼前的馒头所迷惑了,心想着就算下一刻死了也能做个饱死鬼。大口大口咀嚼着脏兮兮的馒头,却在这时马车内传来一声清冽的声音,车夫立刻停下,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少年,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但是一身锦罗玉袍是那样的贵气逼人,不过令我傻眼的是他给人的感觉,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会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感觉。
我停下了嚼嚼馒头的嘴巴呆呆的看着他,少年的披风迎风摇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紧紧握住的馒头,问道:‘为了一个馒头,连命都可以不要嘛?’
他的嗓音很好听,只是透着隐隐的寒意,街道两旁的人默默的注视着,谁也不敢发出半点的声音,我将口中咀嚼过的馒头猛地咽下去,语钝的回答道:‘就算死了,也是个饱死鬼,我不亏。’
我不知道我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了少年,他牵起我的手问:‘愿不愿意跟在我的身边?’
看着他那白皙的手却不嫌弃我的肮脏,我迟疑了许久后问道:‘如果能够不再挨饿,我愿意做您的奴才!’
从那天起我脱离了乞丐的身份,主子带着我进入了皇宫,我仿若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说到此处时年羹尧忽然停顿了,察觉到自己一时的无心说溜了嘴,而胭脂显然也捕捉了那个关键的词语,疑惑的问道:“皇宫?你的主子是宫中之人?地位不俗,难道是皇子?”
面对心思敏捷的胭脂,年羹尧当真不知如何回答,蹙着眉头踌躇的时候,门再一次的打开,一个冷酷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