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哭?”若换做以前胤禛一定会觉得很可笑,明明见到她流眼泪,他还明知故问,似乎有些愚蠢。
“奴婢没事!”即使痛彻心扉,可是胭脂始终保持着一份冷静,不过被胤禛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真是令情况更加的糟糕,此时的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侧着身子匆匆离开。
胤禛见到她要逃,路过他身旁的时候,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微微一用力便扭转了她的身体,眼神很是认真地看着她眼底的那份淡淡忧伤,一种别样的感觉在胤禩心中蔓延开,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是胤禩欺负你了吗?”
胭脂诧异的抬起头,她看着胤禩的眼神,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至于他是如何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根本不想去理会,她只想尽快回到敖包内,蒙上被子好好睡上一觉,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常,她没有遇到胤禩,没有被胤礽欺辱,没有发现亲人的背叛:“贝勒爷又怎会欺负我呢,我只是个奴婢,四贝勒若没事--”
“告诉我,是谁惹哭了你?”胤禛换上了往日的冷酷,决绝的眼神一字一断的说道,语气中大有一份打抱不平的感觉,似乎惹哭了胭脂,就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若非此时此刻,胭脂或许会受宠若惊的感动,可是看着那张有些许相似的脸,就会想到与他有着血缘的胤禩,当她面临苦境,孤立无援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当他知道自己贞洁已不再,又是否会如当初在敖包许下诺言那般的诚慨?
不,他不会的,他是大清皇帝的八阿哥,是高高在上的贝勒爷,命运注定了他们有缘无分,他们的相遇不过是个错误的开始!
突然之间,胭脂露出了一丝冷笑,被心中所有的愤慨冲击着,忘却了她的身份,对方的身份,用力的一甩从他的手心内抽离出来,冷笑的低嘲道:“做皇子的当真这么闲吗?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关心一个奴婢,问我为什么哭,问是谁惹哭了我?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当真关心我为何而哭吗?难不成让我相信,告诉了你之后堂堂的四贝勒会替我打抱不平,收起你那廉价而又无用的施舍吧,四贝勒爷!”
胤禛被她的一段慷慨激昂所呆住了,他似乎见到了一个真真正正的胭脂,没有身份的芥蒂,没有权势的胁迫,想而言,立而行,这才是他所欣赏的女人:“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倾听,即使不能为你解恨,但希望我的存在能够分担你的痛苦忧愁。”
他的话是那样的含蓄,正如他的人是那样的低调,从前的他胭脂根本不了解,而此时的他胭脂同样看不透,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胭脂已经无力再去纠缠于爱新觉罗一家,她累了:“明天的太阳照样会从东边升起,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贝勒爷,而我依然是我,不会有半点的改变!”
她用隐晦来回答他的含蓄,胭脂再一次的离开,这一次胤禛没有拉住她,甚至连回头看她也没有,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句:“身份的差距当真是个问题吗?”
胭脂离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同样背对着他,嘴角扯起了一抹酸涩的笑容,似是自问自答的说道:“身份的差距当真是个问题吗?事实证明,它的确是个问题!”
这一夜发生了许多事情,胤禩曾拿着龙虎将军剑去敖包找过胭脂,想让她近距离一睹宝剑的光芒,可惜她不在,问过塔娜却没有得到答案,最后默默的离开,而与胭脂回来不过相隔很短,这一次的错身注定了他们一生的错过!
八月初,天空飘起了鹅毛雪花,秋凉已过,今年的冬天悄然来临,在点点白色的点缀下康熙一行启銮盛京,而胭脂与胤禩也面临离别。
哲理木率领科尔沁的贵族恭送康熙,哲理木与身后的塔娜都是一身盛装打扮,胭脂忽然意识到有大事发生。
果然,她每一次的预感都准确无比,康熙的脸上也挂着一分笑容,柔和的目光扫过胤禩,而后示意太监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科尔沁哲理木亲王之女塔娜格格,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见之甚为喜欢,今八阿哥胤禩已行成年之礼,当则贤女为配。值塔娜格格待字闺中,与八贝勒堪称天造地设,特将塔娜格格许配八阿哥为福晋,交由礼部和钦天监选定良辰吉日完婚,择日昭告天下!”
皇上于南巡途中赐婚,并且指婚为八贝勒福晋,这可谓是前无古人,史书上又不免添上了一笔,只是圣谕一下,有人欢喜有人忧。
“臣谢陛下隆恩!”
“塔娜谢吾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对于这纸诏书,哲理木与塔娜早已是胸有成竹,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水到渠成,只待钦天监择了良辰吉日,塔娜便可以进京与胤禩完婚,圆她的梦。
“恭喜皇上,恭喜王爷,恭喜格格!”文武大臣嘘声喝应,一切都显得那样其乐融融,唯有胤禩还沉浸在惊恐之中,呆滞的目光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引来了康熙的关注。
胤禛离他很近,偷偷地拉了他一下,胤禩这才从惊吓中醒来,见到文武官员全部跪倒一地,康熙还一脸笑容的注视着,等待他的谢恩,无奈之下唯有跪下谢恩:“儿臣谢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局已定,大势已去,胭脂在千声万呼下晕厥了过去,她分明感觉到天地都变成了一片黑色,她的人生不再有颜色,躺在覆盖了一层白雪的地面,没有人去搀扶,没有人去注意,她是那样的卑微,那样的渺小!
待胭脂醒来的时候已过去了大半天,而南巡的队伍早已离去,他们连离别的一面都没有见到,胤禩就那样默默的接受了圣旨,连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未争取,他是那样的残忍,连只言片语也不肯留下。
她独自一人坐在敖包面前,那个他们曾许下誓言的地方,胤禩曾对她信誓旦旦说过的每一句都在脑海里闪过,一遍又一遍,胭脂试图努力去忘记,可越是努力越是记的更加清楚,最后她唯有放弃,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夜……
“八弟,你去哪里?”南巡的队伍走了大约半天的光景,在距离科尔沁的几十里外安营扎寨,胤禩难耐的心根本无法停止,停止思念胭脂的情绪,最终思念战胜了理智,他准备私自离营却被胤禛发现。
四哥是胤禩最敬重的兄长,在胤禛面前他从来没有半点的隐瞒与虚假,他直言不讳的向他表达了自己对胭脂的喜爱:“四哥,我要去找胭脂,若是父皇发现我离开了,请你,转过一声就说儿臣不孝!”
胤禩一跃跳上了御马,胤禛立刻加快脚步站在马头的位置,挡住他离去的道路,清楚知道他此刻早已失去了理智,若是用强硬的手段只会使情况更糟,唯有顺着他才能渐渐安抚他的情绪,才不会让他做出荒唐的事情:“你是要去找胭脂,告诉他你爱她,准备抛弃身份地位和她一同私奔吗?”
“是!”胤禩知道自己此举多么的冲动,只要他做了一切就无法挽回,父皇一怒之下会令宗人府除去他的名号,甚至会派大内侍卫将他抓回来,狠狠的打他一顿然后关起来,他无法想象盛怒之下的父皇会怎样对他。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胭脂听到圣谕后,那欲哭无泪的面容,他曾说过会给她幸福,短短数日他又如何能够背弃誓言,娶别的女人:“荣华富贵,权力地位,我都可以毫无顾虑的舍弃,因为胭脂在我的心中比那些要占有更高的位置,我离不开胭脂,而胭脂也不能没有我!”
“很好,一对有情有义的恋人,为了追寻爱情背弃家人,舍弃地位,我真的应该为你们的壮举感到无比感动,我是否又该为你们的爱情之旅来点掌声,流几滴眼泪呢?”对待什么人讲什么话,讲话的方式都不一样,而对待胤禩他自有一套方法,让他放弃这荒唐的逃婚大计。
“四哥?”胤禩对于胤禛有敬有畏,敬的是他当兄弟有难可以挺身而出的义气,而畏的自然是像此刻一样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忍不住打冷颤,握住缰绳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
“你给我滚下来!”胤禛突然发怒,将马上的胤禩一把拽下来,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提着他的衣领,严词厉色的骂道:“是为了你所谓的爱情你可以做到义无反顾,但你有没有想过父皇,想没想过你的母妃?!”
第一次胤禛对他动了粗,那凶狠的模样似乎要狠狠将他暴打一顿,胤禩怕了,乖乖地站在那里,任凭胤禛拉扯着他的衣领,听他指责道:“父皇的圣谕已经昭告天下,即将大婚的八贝勒却不见了,你让父皇如何向天下交代,如何向哲理木亲王交代,不用多久科尔沁的铁骑就会冲入关内,大清将再一次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