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会水的!
顺着水波的流动,我是缓慢地远离,这一处我摔落的驳岸。我的身份低微,是没有人留意,湖中那女奴的躯体,是否浮上水面。
闭着眼,憋着气,不让自己呼吸,在微凉的湖水中……穿梭如鱼。
待胸中有些气闷,我才将脑袋探出水面,呼吸下新鲜空气,张望下湖边的情形,已能瞧见不远处的一处长廊,离我原先落水的地方,竟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长廊中有人声传来,我深吸一口气,急忙地将自己再次地隐入湖中。所幸,田田的莲叶,为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躲避场所。虽然交错的根茎让我在湖中游动,带来了困难,重重。但闭上眼,那各种莲花不同的花香,却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引路者。
一丝暗沉的莲香吹拂入我的鼻翼,欣喜在胸中炸裂开来,是睡莲,睡莲花小,叶小,但花香却甚是的浓厚。不同于其余的莲,花大,叶也大,花香却是淡淡的,若有若无。
我是追溯着那睡莲花香的来源,而去……
当我再次将脑袋探出水面的时候,入目的是成片的睡莲,且均是色泽殷红的睡莲。
张望四周,这是一处极为寂静的处所,湖边并非是刻意砌成的驳岸。看来是远离了御花园。我欣喜地折断一朵睡莲,小心翼翼地护在掌心,淌水回湖边。
我将手指上残留的水滴,滴在睡莲娇嫩的花瓣上,看那珍珠似的水滴,俏皮地滚动着,脑海里突然地浮现出一段段,我埋没在深处的记忆……
空旷的院落,各式的花簇拥在一起。朵朵怒放,姹紫嫣红,但细瞧却会发现一切很诡秘,这么多的花在一起,竟没有蜂或蝶,一只。
“好难受!”一痛苦的嗓音从花丛中传来,同时探出的是一娇小单薄的女孩身躯。那身影莫名的熟悉,便是我。
脸上的瘙痒疼痛,让我难以忍受,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更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只知道,自己双手是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脸颊,然后飞奔出这空旷的院子。
街上的行人很多,比肩继踵。
遇见我,却是纷纷地避开。
“啊!”
“鬼啊!”
“有鬼!”
……
各式各样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第一次跑出那空旷院子的我,一时地愣在了那里。
“快,将这个女鬼打出去!快!”人群中突然地爆发出这句话,然后我瞧见几位汉子手持木棍是疾步地走来。
我转过身,是急忙地逃离,奈何是第一次出院子,我并不认识的路,且瞧见他们是慌乱不已,慌不择路,我撞入一顶轿子。
“住手!”一个清清淡淡的嗓音,从轿子中传出。却没有呵斥住那些追赶我的人。
一手臂匆忙的将我拉近轿子,然后我听闻木棍打在人身上的闷沉的声响,我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原来,我被护在一温暖的怀抱里。
缓缓地转过身,瞧见一张瑰丽的容颜,和一袭妖艳的红衣。
“你没事吧!”清淡的嗓音带了丝关怀,他执起衣袖轻拭过嘴角,自嘲道,“果然是红衣好!”
唇瓣开阖间,可以隐约的瞧见血丝,嘴角却是白皙,那斑驳的血迹沾染上红衣,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你的脸……”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却没惊恐和诧异,有的只是怜惜和心疼,“是石熏花粉所致!用睡莲的汁液擦洗便会好!”
他随手地扯过一殷红的花瓣,揉搓出那如血般的汁液,细细地涂抹在我的脸上。那指腹轻柔地抚过,脸上的疼痛和瘙痒,是顿时减缓很多。
……
……
“凌波不过黄……”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轻柔的嗓音,在我耳际想起,“这诗句,描绘地便是睡莲!”
低垂下头,轻声致谢。
“有人教你识字?”
连忙地摇头,“师父只读一遍!”双手紧紧地护着那书籍,师父只读一遍,对于我是否完全的知晓,她是不予理会。
“以后,我教你!”
他伸手整理着我额前凌乱的发丝,手中是一朵怒放的睡莲,殷红的色泽与那妖艳的红衣同。
欣喜地抬起头,见他是直直地望着我,我是羞涩的低下头,“恩!”轻声地应道。他是唯一一个,会直视我容颜的人。
一直好奇为何街上的人会叫我女鬼,为何师父盯着我看的时候会皱眉,同时百般地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出门。
于一方平静的水面处,是侥幸的知晓这缘由,原来,我有一张丑陋的脸,左脸颧骨的黑色胎记,狰狞。可落在他眼中,那一方肌肤宛如是白皙依旧。
……
……
“你将每一种花都酿成花酿,可有睡莲?”
“睡莲?”低声地呢喃着,眸子一一地扫视过冰窖,失望地摇摇头,“没有!”
“你能将睡莲酿成酒吗?我喜好!”
“恩!”重重地点头,“可是,可是睡莲的口感太涩!”
“无妨!”清淡的两个字,有着我不知晓的伤痛。一转眼,那伤痛逝去,换上的是明媚的笑靥,“睡莲只能我一人饮!可好?”
……
……
“我昨日酝酿了一首曲子!”静候的木门被叩响,那妖艳的红色身影倚着门框浅笑,“借你的院子,借你的琴,试音!”
欣喜地点头。
于是这日烦闷的下午,我耳边是萦绕着那天籁的琴声。
我听不懂那音律,可每一个音符,都能叩响我的心扉。
到夕阳西斜,他欣喜地捧着睡莲花酿离去,口中嬉笑着道,下午的琴算做花酿的银子。可待我倚着木门望不见他的身影后,转过身,铺子的柜台内定是躺着一抹金色,带着粗鄙的脂粉味和酒污。
……
……
他是谁?睡莲花酿……是我特地为他而留下?回过神的我,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睡莲。
为何……那清淡的嗓音,那妖艳的红衣,是那样的真切,可是那容颜,却是模糊!头疼欲裂,我松开手,手中的睡莲掉落水中。
啊!我张开口,欲叫喊出声。却发觉,自己竟……发不出一个音节。
“阿奴!”
身侧有忧心地呼唤声,我转过身,瞧见瑜王爷从水中探出身子。
“阿奴,我终于找到你了!”
瑜王爷伸手,是紧紧地将我揽进怀里,待我忧心我护在怀中的睡莲而急忙推开瑜王爷的时候,已晚,那朵睡莲已被压坏,且我脑海中的清晰的记忆亦是突然的模糊。
“阿奴,幸好你没事!”瑜王爷再次地伸手,将我紧紧地拥在怀,“墨翎说,你在御花园落水!幸好有墨家的冰玉丸,阿奴,你怎么会落水的?”
虽依偎在瑜王爷的怀中,我却是怔怔地望着手中那多残破的睡莲花!是故瑜王爷的问话,我是没有听闻!
“阿奴!”
“……”听到呼喊,我是抬起头,同时歉意地开口,却没有任何的声响。
“阿奴,你的嗓子!”
瑜王爷疑惑地伸手,指腹轻轻地在我的喉间蹭过。手指停在某处,我是微微地皱眉。瑜王爷那原先只是忧心的脸顿时是沉下来,眉头紧皱,满脸煞气,甚是的阴暗。
“九转梨花针!”瑜王爷是小声地呢喃着,不似对我道,可我却是听闻,“玉蜀的东西,怎么……”
玉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我摇摇头,甩去脑海中的想法。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睡莲折断的花瓣摘掉,只留下那完好的花蕊。
脑海里的画面只留下一些依稀的影子,很多事物是沉下去,沉下去,似乎再也不会浮上来……
“阿奴!这朵睡莲已经压坏,不要了!”瑜王爷伸手来取我护在掌心的花蕊。
我急忙地摇摇头,后退一步,脱离了他的怀抱。
“阿奴,北芫宫同样有一池的睡莲,这是海棠苑的睡莲,不要,可好?”
我不知道它是哪个宫殿的睡莲,只知道它是唤起我回忆的那朵睡莲。依旧是摇摇头,将那仅存的几片花瓣和花蕊,护卫。
信步往前,我没有等候身后那人。
待到以后我第一次见到疆场一原的血红,我才知晓,瑜王爷今日所说的话,是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