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兮看着满院的大红色,心里也微微生出一种期待,像是长了触角一样轻轻触着她的心,软软的却有些酸涩感。
钟离九即将大婚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雾国也派人快马加鞭的给夕国送去了书函。但时间实在紧迫的很,夕国也无法派人前来。
薛荣知道后,表现的没有一丝异色,像是与自己没有关系了一般。但姚玉芯和立颜却是在自己家里摔了大片的东西。
“她怎么能嫁给九殿下?你们说她那里能及得上我半分?”姚玉芯站在房间里对着丫鬟奴才大发雷霆。
下面的一众人噤若寒蝉,都在不停的抖动。
沉默更是让姚玉芯气的脸色发红,拿起一个花瓶又摔了出去,正好砸在了一个小丫鬟的身边,小丫鬟吓的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姚玉芯正愁没地方撒气,阴狠的看向小丫鬟,刚要开口斥责,外面的侍女便如获大赦的说道:“小姐,别生气了,岑小姐来了。”
姚玉芯一听,果然不再怒气横生,收了性子,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便向门口迎了出去。
“倾倾,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去呢!”姚玉芯走向岑倾,拉起她的手娇声抱怨起来。
岑倾只是笑了笑,打趣的说道:“我呀!听说有人又发大小姐脾气了,所以来看看。”
姚玉芯尴尬的笑了笑,索性也不再掩饰,冷哼了一声便拉着岑倾在石桌前坐了下来,开口道:“倾倾,你说明明那天九殿下对你有意思,为什么后来没有要你跟他一起走呢?”
岑倾端着细瓷茶杯的手一顿,笑意不达眼底:“没有,九殿下对谁都很好。”
姚玉芯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是的,倾倾,他就不喜欢我。”
“你呀,总是那么敏感做什么?”
姚玉芯不说话,径自生着闷气,突然开口道:“倾倾,还有两天他们就要大婚了,我没想到这样快。”
岑倾的手几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安慰姚玉芯道:“玉芯,我们与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姚玉芯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索性也不再去想那件事,转头便要拉着岑倾去逛一逛首饰店,添几件首饰。岑倾借故拒绝,过了一会儿便走出了左相府。
岑倾没有回尚书府,而是去了皇宫的方向,她将身边的丫鬟遣回府,她知道简临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保护她。
她淡淡的开口:“简临,你们都知道他要大婚了吧,为什么都瞒着我呢?”
身边除了风声还是风声,但她知道他已经听见了,像是自我安慰一样,她又喃喃道:“不会的,殿下答应我要给我一场盛世婚礼的。”
岑倾脚下一顿,似乎有些踌躇,但内心已经纷乱如麻,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让她不停的往前走。
简临一直没有说话,岑倾忽然抬起头,想起她和钟离九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他在墨桃下练剑,她便在一边抚琴。她太想念那样的日子了,她想她一定要早点回到他的身边才行。
岑倾眸光一闪,走到无人的地方叫出了简临。
简临长期隐在黑暗之处,呼吸已经没有多大的起伏,猛的站在岑倾背后却吓了她一大跳。
她迅速平静下来,看了一眼简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吩咐简临:“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没从皇宫出来,你就把它交给殿下。”
简临无声无息的看了一眼,拿着手中的信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仿若死人:“尊主只命我保护你的安全。”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能答应。
岑倾默了一瞬,随后目光凌厉的看向简临:“可尊主也说你们要听我差遣。”
简临皱了皱眉,最后只得点点头,隐向暗处。
凤郁宫中,薛皇后正闭着眼睛靠在金座上,由着侍女为她扇着蒲扇纳凉。
一个小太监悄悄的走了过来,踌躇了一会儿,见薛皇后正在休息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一刻钟后,薛皇后才睁开眼睛,看向下面弓着腰的小太监,开口道:“什么事情?”
小太监见薛皇后主动问起,便又一甩浮尘弯腰答道:“回皇后娘娘,岑倾小姐求见。”
薛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岑倾被小太监引进殿中,恭恭敬敬的向薛皇后行了一个礼,才道:“皇后娘娘,我们能否单独谈谈?”
薛皇后看了岑倾一眼,略略敛下眉,片刻后示意身边的侍女退下,才端起茶饮了一口。
薛皇后的手托着茶杯还未放下,便听见岑倾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后娘娘,可还记得雾国容皇后是怎么死的?”
薛皇后手一僵,脸色微微发青,眯起来的丹凤眼示意岑倾继续说下去。
岑倾一笑,缓缓道:“昔日,雾国派容皇后亲临夕国,为即将大婚的夕文帝与玄墨墨主墨画送贺礼,但谁也没有想到不知为何,夕文帝最后却是娶了薛侯爷的胞妹——薛皇后,夕文帝爱江山更爱美人,竟是又看上了容皇后,他想方设法把她留在夕国,后来不知为何,容皇后却在回去的路上便被暗杀了。”
岑倾顿了顿,看向薛皇后铁青的脸色又道:“虽然夕国对雾国的交代是山贼误杀,但事实如何……想必薛皇后再清楚不过了。”
薛皇后定定的看向岑倾,笑了:“那又怎么样,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因为给薛侯爷写信让其杀害容皇后的主谋就是你,夕国的薛皇后。”
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二十年了,生杀掠夺已经习以为常,薛皇后端坐不乱分毫,淡笑着看向岑倾:“你没有证据,说出去谁会信你?”
岑倾也笑了:“谁说我没有证据,当年那封信现在可是在我的手里。”
当年选进宫伴读的柔弱女子已经不复当年模样,薛皇后猛的站了起来,指向岑倾:“你想要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与皇后做个交易而已,一举多得。”
……
岑倾走出皇宫的时候,不过才半个时辰。她看向右相府飘渺的笑了。
清晨时分,薛侯爷便奉命带着兵将右相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薛侯爷手握圣旨,旁若无人的命将士将右相府的门强行打开,管家看到薛侯爷不由得一愣,连忙躬身:“不知薛侯爷大驾光临,小奴这就去告诉老爷一声。”说罢就要着人去禀告。
薛侯爷冷笑了一声,拉长了语调:“慢——”
管家不明所以,但也不好与司空智的劲敌相撞,只好又躬下身子,静静等待吩咐。
薛侯爷却没有说话,向前走了几步,打量了几眼右相府,忽然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可惜这么好的景致了!”
管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却又不敢擦拭,只好站在一边忍着。
薛侯爷也没心思再逗弄他,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的在他耳边道:“去把右相府所有人都请来。”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管家不解的眼神,又解释道:“九族!”
最后两个字落在管家耳朵里犹如闷雷。
九族?有什么圣旨是要九族来接的?
薛侯爷勾起了唇角,望着步履虚浮的管家,唇边闪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司空智在听过管家的叙述后,沉默了许久,他看了看初升的太阳,无奈的笑了笑。
召九族接圣旨?不是灭族又会是什么?司空智一向忠心为国,却不知到头来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
他将人都聚集了起来,一起走向前院接旨。
四长公主一直没有说话,淡然的站在司空智身边,三夫人却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脸兴奋的猜来猜去,是不是皇帝要封赏?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又立了一功要升官了?
司空智一直都没有说话,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缓缓走向了前院。
薛荣在看到司空智与众人时,眼里满是得意的神色。也不多加言语,着身边的将士清查了一遍人数,核对后才径直宣读起了圣旨。
下面跪了右相府所有的人,就连一个倒夜香的小丫鬟也没有漏过。
薛侯爷刺耳的声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右相司空智与风国来往密切,通敌叛国之据确凿,朕心甚寒,七日后灭其九族以儆效尤。钦此!”
司空智神色清明,淡定的起身接过圣旨,轻道:“谢主隆恩!”
薛侯爷看着司空智面不改色的脸,面带可惜的拍了拍司空智的肩膀,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三日之后,灭其九族?
司空智接过圣旨后,底下一片哗然,有胆子小的已经哭出了声音。
三夫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猛的一起身便晕了过去。
四长公主很是镇定,拍了拍低声哭泣的司空怜的手,站起身来走到司空智身边,用力的握住了男人冰凉的手,神色镇定的开口道:“哥哥糊涂,我陪你。”
司空智微微笑了笑,恍惚看到很久之前有一个素衣女子也是这样温暖的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语:“阿智,我陪你。”
司空智反握紧女子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温暖。他忽然长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右相府上上下下一百五十三口人,全部押送到了刑部大牢,无一幸免。也许并不能说是无一幸免,至少司空兮是活着的。
司空智侧身靠在牢房里,想到司空兮心里忽然便放心了许多。这一刻他忽然庆幸钟离九选择了司空兮,那么以她现在的身份,必定不会收到牵连。
那个答应他会护她周全的男子,会代自己照顾好她的吧,那么九泉之下他可以同画儿讲,他将他们的女儿托付给了一个靠得住的男子。
想到这里司空智微微笑了,轻轻扬起头,望向以后再也不会见到的太阳,留下一滴苍凉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