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千绝替空兮包扎好伤口后,嘱咐其休息片刻,天亮后动身回苍梧山。空兮这一夜很是疲惫,容千绝走后不久便睡着了。
许是太累了,竟然梦到了娘亲,像很多年以前一样,娘亲亲自教她古琴,听她背诗,同她聊天。
娘亲告诉她,将来长大了,不要只顾着儿女私情,虽是女子但也要胸有大爱,心怀苍生。
末了,娘亲似是叹了一口气,告诉她不要像自己一样。
再后来,空兮朦胧中听见了离水的声音,梦便散了。
“小姐,小姐,天亮了,我们去救人吧!”
空兮转醒,就看见站在自己床边梳洗干净的离水兴奋的看着自己。见空兮已醒,急忙过来侍候空兮穿衣,走到空兮身后才发现空兮并不需要。
“小姐,昨晚我临走时明明记得你没有穿着衣服啊?”
“今晨去迎接一位客人,就早起了。”
“小姐,什么客人?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呢?”
“叫了,你没醒。”
“那可能是我昨晚太兴奋了,今晨睡的有些沉。”
“你一直睡的都很沉。”
……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歃血宫救人?”
“不去了。”
“不去了?怎么不去了?小姐,我还没有去歃血宫看看呢,据说歃血宫宫主长的比之女子还要美上三分,诚然他肯定是没有小姐你美的,但是这也不能阻挠我欣赏美不是?再说临走前给伊羽送信的时候,答应她回去画给她看的……”
空兮走在前面,听着后面离水不停的念叨,不觉得扶额轻叹:“离水,我们是来救人的。”
离水吐了吐舌头,正色道:“对呀,所以我们该去救人。”
“人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就回来了呢?明明应该等到我们去救的。”离水嘟着嘴,不情愿的跟在空兮后面下楼。
楼下,容千绝与沈离雪都在,沈离雪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在用早膳,优雅干净。见空兮下楼,放下手中竹箸,起身点了点头:“空兮姑娘用过早膳了吗?”
空兮缓缓走至桌前坐下,笑了笑:“还没有,身上伤口可有处理?”
“多谢空兮姑娘担心,并没有大碍。一起吃饭吧,容公子说稍后就回苍梧山。”沈离雪骨节分明的手取过竹箸,递给空兮,空兮从善入流的接过。
忽然想起,离水还没有吃早饭,便欲叫她一起吃,正不解她现在为何这么安静,一回头便看见离水盯着沈离雪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
空兮叹息,这丫头许是看中沈离雪的美色了。想当年,这丫头刚看见容千绝时,只差流口水了。
想到容千绝,自不久前他给自己包扎之后,还没有说过话,此时,他就坐在他们不远处,一身紫衣,贵气逼人,微微合着眼眸。想来是已经在自己屋子里用完早膳了。
“离水,过来吃饭。”空兮收回目光,淡淡的看了离水一眼。
许久,不见声响。
空兮回头,果然离水不负众望的还站在那里盯着沈离雪。沈离雪似乎也是刚刚发现这道灼人的视线,俊脸不由微红。
“离水?”空兮微微拔高声音。
离水‘啊’了一声缓过神来,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饶是再喜欢美丽事物,也不由得羞了脸。忙应了声,坐下吃饭。
容千绝似乎有心事,一直坐在那里,不发一语。只有在他们用完早膳时,吩咐容棋再去准备一匹马,即刻返程。
回苍梧山的路上,空兮依旧与容千绝一辆马车,而容棋准备的那匹马却是给沈离雪骑得。
沈离雪身上有伤,虽然不太严重,但是骑马颠簸并无益处,遂提议让他也坐马车。
闻言,容千绝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很关心他?”
沈离雪看出容千绝对他并无亲近之意,便也婉拒了空兮的提议,骑马与容棋离水一路。
容千绝这一路都很安静,未置一词,空兮也觉无话可说,早晨吃饭为了不让离水发现,用了右手吃饭,此时肩膀隐隐疼痛,怕是伤到了伤口,她抚了抚肩膀便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戌时,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苍梧居,空兮缓缓睁开眼睛,薄凉青竹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安定舒心。
她眨了眨睫毛,一截雪白的领口出现在空兮的眼里,在往上看是男子刀削般的侧脸,她心里一惊,不知怎么睡在了他的肩膀上,男子身上的气息侵袭着空兮每一处神经,空兮猛的坐直,不知道说些什么缓解尴尬。
“起的那么快,伤口不疼了么?”
“不怎么疼了!”
“不怎么疼了?那就还是有些疼。看来这倾莲生肌膏也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好用。”
空兮愕然的抬起头,倾莲生肌膏?那么名贵的药竟然给自己治这种小伤?还说不好用?她抚了抚右肩:“现在已经不疼了。”
“嗯,那就好,已经到了,下车吧。方才你枕的我肩膀好酸。”说罢,揉了揉肩,下了马车。徒留空兮一个人在马车里红了脸。
梧师父此次并不想空兮涉险,她走时留了封信给梧师父,希望她不要生气,在苍梧山学艺三年,是该出去历练一下了。不知此次回来,梧师父可是会气消。
空兮在马车上下来进了苍梧居,苍梧师父也是正从里间走出,苍师父见救出了人很是高兴,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向容千绝和走进来的空兮点了点头,眼中赞赏之意不绝,又走过去拍了拍沈离雪的肩膀,叹道:“离雪,受苦了。”
“幸得您的两位爱徒相救,多谢。”沈离雪恭恭敬敬的一拜。
苍师父将他扶起,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梧师父对着丈夫笑了笑:“离雪,刚刚来到苍梧山,我已经让伊羽收拾了院子,待会用了晚膳就早些休息吧。”
沈离雪点了点头:“劳您费心了。”
梧师父见空兮站在一旁,急忙走了过去,担心的问道:“此行怎样?可有受伤?”
空兮见梧师父如此关心自己,想来是已经气消了:“并未受伤,一切都好。梧师父不要生气才好。”
空兮隐瞒了受伤之事。
“师父不是生气,只是怕你身体吃不消,但你已经长大了,需要历练。”随即转头看向容千绝:“千绝呢?没有受伤吧?”
容千绝眉目含笑:“我还以为梧师父只关心兮兮师妹呢,千绝也并没有受伤,兮兮师妹把我照顾的很好。”说罢凤眸轻挑,似是满心欢喜。
“你们两个,从来的时候就开始斗嘴。”梧师父笑意深深。
空兮以无人看到的角度瞪了容千绝一眼,换来容千绝一声大笑,空兮也就只好低头。
苍师父被笑声吸引走了过来:“在笑什么呢?饿了吧,晚膳应该备好了,我们走吧。”
容千绝敛了笑意上前:“师父,千绝家中有事,要千绝即刻返回,不能耽搁。就不留下用膳了。改日回来,再陪两位师父!”
当年苍师父受故人三年之托,收容千绝为徒,但容千绝根骨奇佳,稍加指点便是大成,但是却对他的家族不甚了解。如今,三年已过,是该让他们做自己的事情了。
“去吧,以后常回来看我们便是。”摆了摆手,走了出去。梧师父拍了拍千绝的肩膀,又道:“记得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沈离雪向容千绝点了点头,目光擦过站在一边的空兮,跟着两位师父离去。
屋中只剩下容千绝与空兮两人,空兮动了动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保重?太过敷衍。
记得回来?太过暧昧。
正在不知如何开口之际,手掌微热,薄凉青竹的气息迎面而来,原来是容千绝牵起了她的手,空兮低下头,看着交握的一双手,不知所措。
容千绝缓缓打开空兮的手心,将一个细白瓷瓶放在她的手里,身躯前倾,贴在空兮耳边:“记得擦药,我可不喜欢留疤。”
说罢,大步离开,没有给空兮留下一分拒绝的机会。
空兮手里握着瓷瓶,微微不解,什么叫做他不喜欢留疤?
当空兮追出去的时候,残阳下只留下马车的背影。
空兮紧了紧手中的瓷瓶,默默在心中道了句——后会有期。
晚膳空兮味同爵蜡,也许是因为那句未说出口的‘后会有期’!
深夜,苍梧山一片寂静。
书房之中,烛火跳动。
苍梧两位师父着伊羽请来了沈离雪。
苍师父揉了揉眉心,打破沉默:“离雪,是否应该将兮兮的身世告诉于她?沈家历代皆是……”
沈离雪打断了苍师父:“家父说先不要轻举妄动,空兮身上的担子还很重,不要给她太大压力,再说凰引萧下落不明,就算空兮回去,他们也不一定相信。待时机成熟,再相告不迟。”
“既然沈兄有如此打算,我们二人就不多说了。空兮已经十八岁了,前些日子他父亲来信,要她过些日子便回去。”
“侄儿冒昧有句话相问,不知容千绝到底是何人?气质尊贵,不似凡人。”
“他是我的一个故友相托之人,当年答应友人不去追查,所以我也不甚了解此人,但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苍师父目光悠远,带着些叹息:“我曾算过两人命数,毕竟终身纠缠,但我却不能擅自改命。”
屋子里面一时间寂静无声。
梧师父最后走了上来,为二人添了茶,看向沈离雪:“离雪不必担心,我想千绝并不会伤害兮兮。”
沈离雪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这次出来主要是暗中探查凰引萧的消息,不想我的侍卫皆被歃血宫所杀,他们似乎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一直在追问我下任墨主和凰引萧的下落。在歃血宫中,我又无意中听到几个侍卫私下说宁孤铮似乎正在培养一个绝色女子,想来是要冒充墨主之位了。”
话落又接着道:“明日我便要回去了,与父亲商量一下,我会一直关注空兮的,必要时要父亲出手保护她。”
良久之后,烛光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后,一切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