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正在适应这陡转急下的形势。他说——她若有什么闪失,谁也别想活命——也包括她贺成君吗?
贺成君想问他,若上官嫣就此有了闪失,他会毁掉一切吗?残暴到要所有人为之殉葬吗?
她疑虑的望向宇文连城,可是,此时这个一心都在他怀中之人身上的男人,却无法给她回应。
众人看着向来翩翩温润的宇文连城,匆匆将上官嫣安放到榻上,心急如焚催促四大诊脉。全然没有了惯常从容的风范。
“如何?”宇文连城催促询问。
“所谓’无虚不作眩’,主子这样的眩晕,多因思虑太过,伤及心脾,耗损气血,或因大病、大失血之后,引起气血不足而发病。原本开些补气血益心脾的药,静养调理即可。可是……”
“可是什么?”
“方才诊脉,主子脉象细弱,几不可察,而且,时断时续……多半是当天滑胎时血崩遗留下了病根……怕是……怕是不好了。”
宇文连城身躯一僵,眸光微缩,一把拽住四大的衣领,愤怒道:“你说什么!那金丝血燕,朕可是吩咐了,要当饭一样给她一日三餐服用,如何还会气血不足!?你们是怎么照料她的!”
四大无心与之无谓纠缠,道:“我医术浅薄,不知如何应对,皇上还是快些宣太医!”
四大一向钻研如何毒杀人,只是略懂望闻问切。事出紧急,性命攸关,他如何敢耽误了?
宇文连城放下了四大,命道:“速传太医院院正及全部太医!”
须臾,太医院院正领着所有太医浩浩荡荡入了佛堂。
正欲朝面色深沉的皇帝行礼,不料被皇帝冷冷打断:“免了,记住,太后安然,你们才能无恙。太后若……”宇文连城敛眉,顿了顿,“不测”二字,始终说不出口,“你们,统统殉葬!”
皇后静立一旁,神色黯淡了下去——今日的皇帝,多次失态了。
老院正听懂了皇帝言语之中的凛然杀气,仓皇领命,匆匆去给榻上奄奄一息的太后请脉。一干人等的全部性命皆系在这个面色惨白,倾国倾城的太后身上。整个佛堂之中,一片肃杀。
老院正吩咐用人参、当归、龙眼、驴胶等一些补气血的烈性药材先吊着命。可是,汤药却如何也喂不下去。
太后,已然失去知觉,药石无灵。
皇上方才,言犹在耳。众人惶惶,在一旁私语商议了一阵,知不可救,决计姑且医治,寄希望于万一。
老院正禀告皇上:“太后已然不受药力。失血过多,唯有以’水蛭输血’之法,方可存续心血,以供脉络。此’水蛭输血’之法,乃以’水蛭’作为输血媒介,将水蛭从施血者身上吸下来的血,通过药物使水蛭将血注入太后体内。”
“那还等什么?就用此法!”宇文连城道。语气越发阴冷。俊朗的眉宇间,川字也越发深刻。
“只是,这施血之人的血相,必须同受血之人相同,否则,太后不但对外来入侵的血液不受,反而会性命无保!”院正耐心给急切的皇帝解释。
“院正的意思,是要先滴血试探?”宇文连城已然明了院正所言。
“皇上英明!血相相同,滴血试探则会显示相融,否则,则是血相相异!臣斗胆提议,先取太后指尖血,再让这屋里所有身体强健之人分别滴血,一旦寻着相融之人,便可实行’水蛭输血’之法。”
“她已然失血,你还要取血?”宇文连城皱眉问。
“太后如此重症,非烈招不可!”院正回答。
宇文连城道:“便在指尖挤出少许,从朕开始,滴血试相!”
此言一处,堂内除却四大,所有人都乌压压跪成一片哀求:“皇上九五之尊,万万不可!”
老院正随即也老泪纵横:“皇上乃国之命脉!不可如此鲁莽。否则,臣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便是朕的命脉!你休得赘言,速速起来取血,否则耽搁了,你一死足以,谈何’万死’!”宇文连城怒火中烧。
贺成君同众人跪着,闻言心中一紧——皇上,你如今总算道出了自己曲折的心事了吗?
哼,即便如此,谁又能保证,你的心,不能再容下旁人了呢?比如,我贺成君!
贺成君缓缓起身,款款走近床榻,想安抚宽慰两句。方才是她太过心急了,欲速则不达。此刻,皇帝需要的是一个温婉得体的皇后,一个不计前嫌的解语花。而这些,对她贺成君来说,又有何难?
软若无骨的红酥手尚未触碰到那人明黄色的龙袍,宇文连城已然大步向前,挽起袖子,同其他四位侍卫一同咬破手指,将指尖鲜血滴在各自面前的瓷碗之中。
那碗中清水事先已然滴进了上官嫣的鲜血。
贺成君屏息目测,五个瓷碗中,只有一个,清水之中的两滴鲜血能相融——便是宇文连城的!
老院正见状,支支吾吾:“皇上,容臣再试探五人,也许,能找到旁的相同血相之人!”
“再试?让你再放她这些血?再耽搁这些时间?只为了你口中的’也许’?你以为,朕会准么?”宇文连城说着,手中动作却不迟疑得解开自己的龙袍,“取水蛭,开始!留下施输血术的太医,其他人都跪安罢!”语气笃定,不容迟疑。
太医已然开始忙络开来,众人也悉悉索索退下。四大自是不离不弃守着主子,高手听闻了主子又一次晕倒的消息,也赶了过来。皇后安静得站在一旁,凝视着床榻上垂危的上官嫣,以及裸露上身的宇文连城。
上官嫣,你若就此走了,我贺成君会替你好好侍奉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绝不会,同你一般,让他皱眉,让他心伤。
“皇后,带着你的燕窝,跪安罢!”贺成君兀自望着宇文连城麦色肌肤的精壮后背,不料绮丽遐想却生生被宇文连城的冰冷打断。
他在怪罪于自己吗?可是,皇上,你的迁怒,这样的——偏袒无理!
罢了,贺成君决计不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太医方才言辞之中的消极,怕是在场的,只有宇文连城没有明白吧?或许,他是不愿明白!可是,这种事情,即便你是皇帝,也无法逆天啊!
贺成君遂讪讪退下。
太医们先在皇上同太后手臂涂上相应药膏,然后将水蛭两端分别置于皇上与太后手臂,随即,水蛭在药引的作用下,便开始将宇文连城体内的血液汩汩源源地输往上官嫣的体内。
上官嫣,如此,你我便血脉相连了。
四大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的主子,期待会有转机。方才他诊断的脉象,的确不容乐观。
高手望着唇色越发苍白的宇文连城思虑,他望向主子的神色,似乎,含了些许真情。
渐渐,上官嫣脸上有了血色。
院正随即诊脉,长吁一口气:“皇上,太后她,吉人天相,终是缓过来了!皇上,这水蛭,可以取了。”
宇文连城紧绷的神色终于动容。取下水蛭,任太医包扎,随意套上了件衣衫,便又坐到榻旁。
“为何她还不醒来?”宇文连城焦躁问院正。
院正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回禀:“太后已无大碍,如今,许是体内新旧血液正在融合,估摸着一早便会醒来。臣这便吩咐下去熬药,等着太后醒来,便进药加以调理。”
宇文连城点头恩准,道:“去罢,留下几个太医在外间守着,随时候命。你也在太医院候着。都退下。”
院正和太医们行了礼退下了。四大和高手却踟蹰着不肯离开。
“朕说,都退下。”宇文连城转脸,目光落在高手身上,“怎么,要抗旨?”
两人无奈,只得退下,一步一徘徊。
上官嫣,你睡着的样子,难看死了!
上官嫣,你同那侍卫究竟去了何处?
上官嫣,你不愿说,不说便罢,何故出此下策,这样吓朕!你总不会背着朕,偷偷见旁的男人罢!除此以外,朕都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