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乱从马车上跳下来,揉着自己发酸的腰,感觉被宫似锦上了千百次一样哼哼唧唧,斜眼看见小鸽子指挥大军,蛋定神闲,自是一派大家之风。
“我的小鸽子呦,你就一辈子伺候在公子身边吧。”
莫乱从后面搂着小鸽子纤细的脖颈,看见他的小丫鬟因为他的亲密举动而发红的脸颊,嘿嘿直笑。
小鸽子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瞧见挂在身后像是无尾熊一样的公子,她告诉自己不能出拳头,要不然公子这条小命就要夭折在她手里了。
于是呼,小鸽子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公子,对着不远处刚下马车的裴大人吼了一嗓子,“裴大人,我家公子说晚上与你有要事商量。”
果然,就看见下一秒公子就像是抽了筋的虾米,一蹦一跳的逃走;而走下马车的裴大人,则是一眼挣扎的看向刚才逃窜的那个身影;眉目清淡的眼角若隐若现的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哀怨,看的小鸽子的心也跟着揪起来,心里之叹气:公子这棵野草,究竟要祸害多少人才有个够?
夜阑深静,莫乱独自坐在房中自啄自饮,脑海中还在想到下午瞥见的那道身影,青色的长衫,有点松垮的穿在那个傲如松柏的男子身上,他好像瘦了些,所以看起来更加清俊;眉目中,带着淡淡的愁色,有点色浅的嘴唇没有先前那般红润,看上去只让人心疼。
这段时间,莫乱不是不知道裴倾的举动,家中的影子部队里有几个他的心腹,为了夺人耳目,他要这几个人偷偷地守护在这个男人身边,每天回禀他的一举一动。
在从西南回来的第一天,也就是他大发雷霆之怒斥责他为何要娶亲的的那天,分道扬镳之后,莫乱去了小月宫中借酒浇愁,而他则是独身一人回到了家中,傲然身姿突然像是矮了一大节,独自站在桃花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任由桃花瓣般飞落,像是离人眼泪,刺痛了太傅府无数人的心。
从那以后,除了上朝他就总喜欢站在桃花树下,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只是一身青衫,恍若柏松的站着,偶尔眼角流过几丝笑意,但很快,当笑意退去的时候,却是绵绵无期的情愁;莫乱当然知道,自己当初的斥责对于裴倾来说是多么心痛。
自己每次在朝堂上的漫漫无心对于同期来上朝的他又是何等的无奈;可是,他就像想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晃悠;因为他害怕,害怕如果娶了妻子,发现别的女人的好,那他又该如何?
所以,他也要试着离开;试着去找其他男人,从别的男人身上寻找一种慰藉和新的感情;他很感谢明明知道他一直都心有所属,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他的宫似锦;外人都说,琉璃国大司马、大将军宫似锦是何等的铮铮男儿,有他在的一天,琉璃国国防无人可破,琉璃国百姓定无歪忧;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感情面前还是愿意做这种掩耳盗铃的事。
但不得不承认,宫似锦要比裴倾聪明得多,他懂得就算是遭来天下人的攻击,可若是心空了,纵然拥有天下可依然是无心欣赏;所以,他选择了他,选择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跟他站在一起。
而这一点,裴倾给不起他!
下午小鸽子的一声喊叫也是间接性的帮了他一个忙;如果所料不错,今天晚上,他们之间应该会有一个交代。
“叩叩叩!”
想着,敲门声便想起,莫乱的手指一抖,杯中之物就扬洒钻细长的指尖上,然后有一滴酒水,滴落在红木圆桌上。
莫乱理了理心神,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闭眼半刻之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待打开房门之际,就看见裴倾慢慢抬眼看他,本是荒原的眼睛在接触到他的脸颊时,迸射出惊人耀眼的火花。
“来了。”
莫乱张了张嘴,本是想了小半天的话硬是没有说出来,半天却憋出一句这样的话。
裴倾慢慢点了点头,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只是双眼看着许久不曾好好看一眼的小人,觉得一段时间不曾好好打量,现在的他更是灵气逼人不说,身上居然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他迷醉不已。
“进来吧,小鸽子出去逛哒,没个一两时辰回不来。”
莫乱微微朝门边靠了靠,闪出一条道让裴倾进来。
而裴倾依然是点了点头,迈步走进房中,虽然这间房子和他住的一模一样,但是,却有着他喜欢的味道,最起码只要一看见心里念着的人,就由衷的舒坦。“乱儿。”裴倾微微开口,眼神试探的朝着莫乱看了几眼,那时候他将乱儿气的不轻,现在他不敢保证等会儿乱儿会跳起脚直奔出去。
“我在。”
莫乱低着头,很显然,早就没有了先日的嚣张跋扈,也没有外面的油嘴滑舌,在裴倾面前,他总是最简单的流露出自己内心最柔软的一面;也许是跟着一个这样的男人就吼不起来,看着他淡淡的眉眼,瞧着他浅薄的唇色,自有一番乘风归去的错觉;所以很多时候,莫乱都会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画,只要看着,什么都明了了。
“你还在生气吗?”
“早就不气了,我不会那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裴倾听见这话,知道乱儿还在生气。
低着头,想了好久,但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当初答应爹爹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乱儿定会怒发雷霆之怒,但是当他看见乱儿因为生闷气而去小月宫的时候,他的心却比以前还要痛;本以为痛一痛就过去了,可却不知道,感情的伤痛只会随着时间的日积月累更加苦不堪言;所以在府中,他每天都站在桃花树下,看着桃花的绽放,奢望着他若如桃花的盛开与衰落一般,将枯萎的花瓣洒在风中,那该有多好。
但,每每当他以为终于能够面对乱儿的时候,心中的伤却还在提醒着他,没有忘记,无法忘记!
前几天听说了乱儿跟宫似锦在一起的时候,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像是丢失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东西,像是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从此漫漫长夜,唯有孤月陪伴,这该是何等的苦难。
“乱儿,我认错!我道歉!你能接受吗?”
千言万语的伤痛,千言万语的情话,在这个时候只能化成了一句“对不起”,他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希望乱儿能够原谅他,就算是俩人再也恢复不到以前的相亲相爱,但最起码也让他看见乱儿的笑,看见那个像是随时都充满了欢快的小人灿烂的笑容就好。
莫乱抬头看向裴倾,他又何曾不知道在裴倾进来到现在,他一直在看着他;但是,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尤其是在裴倾认错的时候,莫乱的心更是揪着颤了一下;试想,他又何错之有?
是他没有告诉裴倾他是女儿身,所以人家娶老婆传宗接代有什么错?
所以冷静下来,他的这通闷气生的有些莫名其妙,严格的说,真正错的人应该是他吧。
裴倾对他坦诚以待,好好地翩翩君子被他折磨的萎靡不振,甚至还这般低声下气,他还有什么无法原谅的?反倒是他向裴倾隐瞒了重要的身份,要他误会、要他纠结,甚至还要他连自己的要娶的女人都不要了。
唉!怎一个情字了得?
莫乱蹙眉,看着眼前怔怔的看着他的裴倾,一直萦绕在心里的话终于在这个时候问出口。
“倾,姑且不论我的身份,如果有一天,我与你父亲的意愿背道而驰,让你夹在我们中间选择一个人保护的时候,你会选择谁?”
裴倾突然听见这个问题,硬是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做出反应;他知道乱儿是佞臣之子,但是乱儿从来没有做出过违背琉璃国国体之事,他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更何况,父亲有生养之恩,乱儿是他今生的感情寄托,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伤害了谁他今生都注定了无法安宁;这要他如何做选择?
莫乱看着眼神忧郁,思想已经明显开始混乱的裴倾,一抹苦笑终于出现在嘴角。
其实这个答案不用问他就应该知道不是吗?
为什么还要傻傻的问出口,是心里还怀揣着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