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孩子放声大哭,瘦小的身子因为冷风的侵袭不停地颤抖着。
“十四不怕,奶娘在,奶娘在。”一个三十开外,穿着姣好的妇人快步上前,一把将嚎啕啼哭的孩子搂在怀里,并且脱下身上的薄袄裹住了孩子颤抖的身子。
“快,快把这个谋害十四皇子的女婢抓起来!”霍氏满是愤恨地指着青君,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不!不是我——我只是救这孩子而已……”青君出言辩驳,身子因为那冰冷的湿漉,忍不住哆嗦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敖政的声音响起,低沉浑厚且充满了震慑力。他一袭金色龙袍,头戴帝王冕,剑眉斜插入鬓,宽额虎眸,不怒而威。在他身后,尾随而来的是秦王敖钰和恭王敖清,还有总管福安。
众人见了来人,连忙跪拜行礼,为首的侍卫齐安上前道:“启禀皇上,十四殿下不慎落水,奶娘霍氏指说是此女所为!”目光齐齐看向跪地的青君,她很冷,脸色苍白,微微颤抖。
“是你!”敖清率先开口,脸上掩不住的惊愣,眼角更是偷瞥了眼身旁的敖钰,却发现他一脸淡定,黑眸如古井般寂静,不带半点情绪。
“皇上明鉴,奴婢冤枉!”青君躬身一拜,勉强控制着微颤的声音说着。她会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真的太冷了。发梢处的水珠,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你还狡辩!鸯儿都亲眼看到了!”霍氏厉声喝斥,转头看向人群中的小丫头,道:“鸯儿,把你看到的告诉皇上!”
粉衣小宫女“噔”地跪到了地上,猛地磕了个头,道:“回,回皇上,是……是……奴……奴婢亲……亲眼看到她推……推十四皇子下去的。”舌头打结,说得断断续续。
“你胡说,为什么要害我!?”青君怒斥,完全没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宫女会这样恶意陷害。她拧眉,却还不至于失了方寸,转头看向霍氏怀中的孩子,道:“皇上,事实到底如何,不妨问问落水的十四皇子!”
……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毅然而立的敖政更是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你大胆!十四皇子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霍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用力抱紧了怀中依旧抽泣颤抖的孩子。
青君拧眉,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微微抬眸,却发现敖政的眼底闪过一丝冷肃的杀气。
“来人!”敖政冷叱一声,抬手指向青君:“将这个谋害十四皇子的西齐奸细关入天牢。”
“不,奴婢没有!请皇上明察——”青君震惊,整件事很明显是有人想杀害十四皇子,若非她正好撞见了,那这孩子就是个失足落水而亡的意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疑点重重,敖政还要视之不理,将所有罪责推到她身上?
“父皇,此事……”敖清上前,想为青君说情,却被敖政冷言打断:“住口,谁要为她开脱,便等同合谋!”
敖清顿时噤声,不自觉地看向身旁的敖钰。可他的脸上依旧从容淡定,唯有那双凤眸,深邃如海,静静地望着霍氏怀中的十四皇子,敖钥。
青君被侍卫驾了起来,她几次看向敖钰,却发现他无动于衷,根本不把她的生死放在眼里!
呵,商青君!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卑微的女奴,他怎么可能为了你,将自己牵扯进谋害兄弟的漩涡中?
青君心底冷笑,却也不打算就这么做别人的替罪羊。她转头看着那个落水的孩子,扬唇浅笑:“十四,以后别再往池边跑了……”她在赌,赌这个孩子会为她说出真相。
“姐……姐姐……”稚气的童声有些颤抖,却清晰可辨。小脑袋从霍氏怀中探出,黑亮如宝石的靓眸眨巴地看向青君。
“殿下?!”霍氏惊愣,脸色刷白,一旁的鸯儿更是浑身颤抖如筛糠。
“钥儿,你……你说话了!”敖政微愣,冷峻而沧桑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之色。十年了,这孩子总算再次开口说话了!
“不……不要过来!”敖钥害怕地缩了一下身子,惊恐地避开了敖政的触碰。双手却张开,朝着青君的方向伸去:“姐姐,姐姐。”
他天真懵懂,神智似乎和正常的年龄不符。
“放了她。”敖政看着儿子的模样,挥手让侍卫放人。
青君心中一喜,立刻上前将敖钥抱在怀中,轻抚着他柔软而又湿漉的发丝,问道:“十四,姐姐问你,是不是姐姐推你下水的?”
敖钥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明媚而又灿烂的微笑,嘟着嘴摇了摇头:“不是,是姐姐救了十四。”口齿清晰,娇憨可人,双手用力地搂紧了青君的腰身。
这话,让青君顿时松了口气,低着头继续问道:“那十四还记得是谁推你下水的吗?”
敖钥歪着头,想了片刻,用力摇了摇头,正太般圆润的小脸虽然苍白,却染上了两团病态的潮红。眼神迷离,身子摇摇欲坠。
“十四?你怎么了?”青君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手探上他的额头,火烧一般的烫!
“皇上,快请太医,想是落水着凉了,十四殿下发高烧了!”话音刚落,敖政立刻下了旨意,一群宫女太监手忙脚乱抬起十四,往月溪宫跑去。
可是,事情并未因此而平息,霍氏看了十四远去后,再次把矛头指向了青君:“皇上,十四殿下落水是鸯儿亲眼看到的!您不能单凭殿下的那两句话,就断定她不是凶手啊!说不定推人是她,救人的也是她,居心叵测啊!”
话音刚落,敖政等人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是不是居心叵测,不如就由本郡主来解疑吧。”
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个坐着金丝楠木轮椅,穿着青白色齐胸襦裙的女子,被身后的丫头推着来到了敖政面前。
“欣怡叩见皇上。”敖欣怡腿脚不便,所以只能坐在轮椅上屈身行礼。
“免了。”敖政淡淡扫了她一眼,神色冷漠,似乎并不待见于她。只是,简单询问:“欣怡说能解疑,莫非你看到了?”
“是。刚才那一幕正巧被欣怡撞见了。”她浅浅一笑,自己转着轮椅来到霍氏和鸯儿面前,抬手指向其中一个,“是她把十四骗到荷花池边的,不过她并未伸手推人,只是一早将池岸上的泥挖松了,并且放上了吸引十四目光的东西,等十四去捡的时候,脚下打滑,便自己跌进了池中。是不是,霍奶娘?”
“郡主想帮她开脱,何必拉奴婢下水?”霍氏并不承认,依旧理直气壮,“若是按照您说的,奴婢完全可以说成是意外,何必多次一举呢!?”
“因为你原想等十四死后,先把挖松的泥填实,再去禀报。不想她突然出现,破坏了你的计划。若这样还说是意外,等侍卫到池边一查,不就漏了破绽,于是你就找了自己的丫头和自己演这出戏,为的是让她做你们的替罪羊。”敖欣怡将一切看得真切,不缓不慢地剖析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好歹毒的居心!”敖清恍然大悟,大步上前,扼住了霍氏的脖子,“说,谁让你杀害十四的?!”
霍氏抬眸,眼神冷冽,咯咯咯地阴笑起来。这笑声如恶鬼的叫嚣,阴魅瘆人。蓦地,几枚如绣花针般粗细的毒针从口中射出——
“十弟,小心。”敖钰身形闪,以衣摆挡开了飞向敖政两枚,并且及时地站在了青君和敖欣怡面前,掌风一扫,又化去了两枚。而敖清也即使的避开了一枚,稳稳地站在了敖政身旁。
周围五六个侍卫和鸯儿皆中针倒地,死相狰狞,七孔流血。同时,霍氏自己也咬破了隐藏在牙齿里的毒囊,瞬间化成了一摊血水,甚至连半点线索都不曾留下。
“好厉害的毒!”敖清看着那些尸体,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敖钰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青君的视线,避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场面。
敖政立于原地,向来沉敛的脸上露出了冲冠怒发的火气。这次的杀手绝对不能小觑,而这次的幕后主使者也太过狠辣了!
不论是谁,他再不会姑息养奸了!
“海清,此事要彻查!朕要一个最真实的答案!”他冷声下旨,夜风吹拂的脸上闪着冷厉之色。
之后,升平殿中传来鼓乐阵阵,福安看了眼天色,躬身上前:“皇上,宫宴要开始了。”
“那我们走吧。”敖政迈步向前,步履沉稳,气宇不凡。身后,敖清快步跟了上去,敖钰含笑朝着敖欣怡点了点头。
欣怡会心一笑,让自己的丫头扶起了青君,道:“你的衣服都湿了,再穿着着凉的,随我去怡花阁换身干净的吧。”说着,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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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内,郦贵妃整装完毕,虽是年近四十的妇人,却包养的极好,依旧是眉如远黛,眸若秋水。举手投足更比年轻女子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头戴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眉心一点五瓣梅镶着些许金粉,更显高贵,绝艳。
“菁儿,你说的那个西齐小女奴,比母妃还美吗?”她慵懒询问,亮如星辰的黑眸傲然凝视着铜镜的艳姿。
“这个……不好比。”裴芷菁盈盈一笑,讨好似地拉住了裴郦颜的手,道:“总之在菁儿心里母妃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哦?这么说,她确实长得很好了?”裴郦颜勾唇冷笑,转头看向站在一旁静默不语,温婉质朴的彤敏君:“敏儿,你说呢?”
“额,只要是王爷中意的都好。不过,比起母妃和芷菁妹妹自然要差点。”她憨憨娇笑,双手紧攥着衣摆,看样子紧张而又拘束。
裴郦颜眉梢一挑,看着眼前这个窝囊的彤相千金,心中不觉升起几丝快意。什么皇后的侄女,都是迂腐无能之辈,注定被我裴氏一族踩在脚底下!眼底划过一道冷冽的寒光,缓缓道:“菁儿,本宫将她留在宫里如何?”